苏沐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想从他表情里找出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笑了笑:“嗯,比商场有意思。”
他们走进音像店,货架上的磁带蒙着层薄灰,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调子软得像棉花糖。林砚在货架前翻找,手指拂过一排排磁带,带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找到了!”他举起一盒磁带,封面是绿色的田野,印着《童年》两个字,边角都卷了边,“这个我小时候听过,挺怀念的。”
“唱来听听。”苏沐靠在货架旁,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的《同桌的你》,磁带盒上的字迹已经模糊。
林砚清了清嗓子,低声唱起来:“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他的声音不算特别好听,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有种干净的温柔,像风吹过麦田。唱到“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时,他忽然停住了,眼眶有点热。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童年,好像都藏着些相似的期待与孤单。
苏沐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林砚和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江哲,好像是两个人。但他没再问“你到底是谁”,有些答案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会为一首歌动容,会为一句谎话愧疚,会把馄饨推给他的林砚。
走出音像店时,夕阳正把老街染成暖橘色。卖菜的小贩开始收摊,竹筐碰撞着发出闷响;理发店的卷闸门拉下来一半,露出里面旋转的彩灯;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跑过,嘴里哼着最新的流行歌,和老街的慢节奏格格不入。
“再往前就是护城河了,去走走?”林砚指着前面的路口,路牌上的“护城河街”四个字已经掉了漆。
苏沐点头,跟着他往前走。晚风吹起林砚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边。苏沐忽然想起林砚改代码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他打游戏时沉稳的指挥,想起他刚才说起“速冻馄饨”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这些碎片拼凑出的人,真实得让他不想去深究那些模糊的过往。
护城河的栏杆上坐着不少纳凉的老人,摇着蒲扇说闲话,晚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拂起林砚额前的碎发。他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桥洞,灯光从桥洞下透出来,像串发光的珠子。
“其实我挺怕水的。”林砚忽然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小时候掉进过水里,被救上来后就留下阴影了。”他没说那是孤儿院的蓄水池,也没说院长妈妈救他的事,只是简单勾勒出一个童年阴影,足够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像“原身”那样会游泳。
苏沐想起原身去年夏天还在游泳馆当救生员,朋友圈全是穿着泳裤的照片,配文“泳池小王子在线接单”。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道:“那以后离水边远点。”
风又起了,吹得河边的柳树沙沙响。林砚看着苏沐的侧脸,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不必说穿书的秘密,不必解释两个灵魂的差异,就做现在的林砚,陪在苏沐身边,一起逛老街,一起改代码,一起打比赛。
夜色渐浓时,林砚送苏沐到公交站。末班车缓缓驶来,黄色的车灯穿透夜色,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苏沐踏上台阶时,林砚忽然说:“苏沐,谢谢你。”
苏沐转过头,眼里带着点疑惑。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林砚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苏沐听清。
苏沐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温柔的笃定:“嗯。”
公交车载着苏沐驶进夜色,林砚站在站牌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苏沐发来的消息:【今天很开心。】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他笑着回了个月亮表情,心里忽然松了口气。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护城河的水汽和老街的烟火气。有些秘密注定要烂在心里,但这并不妨碍他用真心对待眼前的人。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早已不是只是一本书,而是他真实生活着的地方,有他在乎的人。
回到家时,林砚发现苏沐的背包落在了他这里。拉开拉链,除了笔记本和几本书,还有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五千块钱,和他上次还苏沐的数目一样,信封上写着一行清瘦的字:“朋友之间,不用算这么清。”
林砚捏着信封,忽然笑了。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往某个温暖的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