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辰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带着轻微的酒气和泪水的潮湿,温热地拂过白景阳的颈侧。他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沉甸甸地靠在弟弟怀里,像一只疲惫至极的狐狸,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在信任的港湾里沉沉睡去。
白景阳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低头凝视着哥哥熟睡的脸庞。壁灯昏黄的光线柔和地勾勒出那张清瘦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像是被揉碎的花瓣。那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唇瓣因为熟睡而微微张着,透着一丝毫无防备的脆弱。
哥哥睡得很沉。酒精的余韵、情绪的剧烈宣泄,加上长途飞行的疲惫,让他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白景阳轻轻唤了两声“哥”,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无意识的、小猫般的哼唧。
他不能再让哥哥睡在地毯上,即使它厚实柔软。
白景阳深吸一口气,动作极其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他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哥哥的背,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用最轻柔的力道,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白景辰比记忆中轻了许多,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那单薄的骨架和明显的消瘦感让白景阳的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抱着哥哥,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每一步都走得极轻极稳,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房间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汽车鸣笛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
床铺就在几步之外,柔软的被褥已经被白景阳提前换成了哥哥最喜欢的浅灰色真丝面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将白景辰缓缓放在床中央。哥哥的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却没有醒来。
白景阳站在床边,借着月光凝视着哥哥的睡颜。那张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年轻而无害,褪去了平日里的精明和疏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纯净。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哥哥额前散落的碎发,将它们拨到一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场易醒的梦。
月光透过合金栅栏的缝隙,在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景辰的脸一半浸在银辉里,一半隐在阴影中,如同古典油画中沉睡的天使,美得惊心动魄。白景阳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微微张开的唇上——因为酒精和哭泣而显得有些干燥,却依旧形状美好,带着一种无言的诱惑。
三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防线。
白景阳缓缓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哥哥身侧的床垫上,另一只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他的动作极轻,生怕惊醒沉睡的人。两人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呼吸交融。他能闻到哥哥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熟悉的、独属于他的气息,如同一剂致命的毒药,让他心甘情愿沉沦。
终于,他的唇轻轻贴上了那朝思暮想的柔软。
这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如同羽毛拂过水面,几乎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却带着三年的思念、悔恨和无法言说的爱意。他的唇只是静静地贴着哥哥的,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只是想通过这最原始的接触,确认他的存在,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折磨了他无数个夜晚的梦境。
“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相贴的唇间溢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眷恋。白景阳闭着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这个吻只持续了几秒钟,他便强迫自己抬起头,结束了这近乎偷窃般的亲密。
白景辰依旧沉睡,对这个吻毫无察觉。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只是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梦中某个甜蜜的瞬间。
白景阳直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伸手,轻轻拉过被子,细致地盖在哥哥身上,一直拉到下巴处,确保他不会着凉。然后,他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默而坚定。
他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
三年的分离和误解,让他再也不敢让哥哥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要守在这里,确保哥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他要亲口告诉他,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道歉和承诺,那些被怨恨掩埋的、从未改变的爱与依赖。
月光静静地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白景阳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床上熟睡的身影。他想起三年前,哥哥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也是这样安静地睡在他身边。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第二天醒来,一切都会如常。而这一次,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哥,我在这里。”他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一次,换我等你醒来。”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几点光芒,如同坠落的星辰。夜风拂过窗帘,带来初夏微凉的气息。而在这间被月光笼罩的卧室里,一个轻柔如羽的吻,和三年的思念与悔恨,一同烙印在了这个漫长的夜晚,成为两颗伤痕累累的心,重新靠近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