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山上,厚重悠远的钟声缓缓流淌,绵长的余韵在两人心中漾起安宁的涟漪。
不疾不徐的钟磬,自有千钧之力,不似市井喧嚣般急切,而是以一种近乎固执的悠长,撞在饱经风霜的泥土上,将少年懵懂而热烈的情愫吹满高山。
钟声荡过之处,风都慢了半拍。林间虫鸣、清流急湍,一切都渐渐隐去,天地之间,只有依偎的少年,与层层晕染开的温暖暮色。
“亲爱的,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永远。”
那天之后,李古酌取下了乳白色的两面菩提子佛珠,把它放在高高的衣柜上。
尊敬的观世音菩萨……如今心愿已成,感谢您的慈悲。
之后的一个月,李古酌不可避免地被数学竞赛分去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这才只能勉强听懂每节课的知识点,至于课后的练习题,都是刘长阳每道一步一步地给他讲,生怕跳了一步他就跟不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的周测成绩并不理想。
每天晚上,李古酌熬得更晚了。
刘长阳偶尔起夜,总会发现次卧的灯依旧亮着,而同桌的黑眼圈越来越大。
繁重的学业压得李古酌喘不上气,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习题与单词抽干了所有气血,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
刘长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明白,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退出竞赛。可他也知道,李古酌性子执拗,咬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口,他曾几次想劝导他,都被一个眼神打回。
——他的眼中没有凶狠、没有怨怒,宛如波光粼粼的水面,处处都映射着灿烂的光。
“我应该高兴的。”刘长阳心道,“阳光、生机、眼中星辰大海……这不正是我所期待的、他的模样吗?”
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不想看他忙忙碌碌却一无所获,不想自己束手旁观、什么忙也帮不上。
有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面对父母的安排,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的无助。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心烦意乱,刘长阳味同嚼蜡地咽下鸡肉,吃完晚饭。
旁边没人,李古酌又不知道去哪了。
刘长阳几次想问,可一看到他肿大的眼袋和极力睁开的眼睛,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让他休息一会吧。
教室里,几个同学嘻嘻哈哈地说笑打闹。笑声、交谈声……进入刘长阳耳中,全部化为刺耳的噪音。
按动笔往桌上一摔,他带上棒球帽离开班级。
漫无目的地行走,双腿把他带到了体育馆。
门半开,门口一个篮球。
刘长阳全部注意力霎时被那打满了气的篮球吸引。
他弯腰,在球的斜上方用力一击,把球拍了起来,抬头,绿色的篮球架映入眼帘,刘长阳有些生疏地运球,到三分线处,一步、两步,瞄准篮板掉漆的白色边框。
“——咚!”
“——唰!”
漂亮的三步上篮。
刘长阳来了兴趣,大步跑到篮下,捡起球走到三分线外。
一投,没进。
再投,没进。
又投,还是没进……
一年多了,手生也是正常的。
刘长阳不断调整着角度和力度,一次次跳跃、后仰,感受球离手的摩擦,终于大汗淋漓。
终于,进了。
他得意地伸出手准备击掌,悬在空中的手臂僵住,隔了几秒才转了个弯,放在脑后尴尬地搔头。
“忘了,已经不是当时了……”他自嘲,黑亮的瞳仁失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