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宋子意是被鞭炮的声音吵醒的。老小区本来就不隔音,宋子意的房间又比较靠近街道,有些小孩子特意早起了来玩,一手拿着一小把的摔炮,把外面炸得锣鼓喧天。
宋子意还困得不行,揉着眼睛坐起身看外面蒙蒙亮的天。他跟妈妈的梦还没有做完就猛地被吵醒,面上有几分不悦。
按亮手机屏幕,发现现在才早上8点多。
颓然地倒到床上,想要把刚才的梦接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了。
有些崩溃。
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之后,宋子意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下床蹬上了拖鞋,准备去冰箱里面找点吃的。
昨天晚上在蒋时隐家忙活到太晚,以至于到家之后根本都没有吃上几口饭就匆匆忙忙地倒头就睡,宋子意现在肚子还在咕咕叫。
宋子意刚打开房门,就跟正在冰箱里面偷面包吃的宋子雅打了个照面。她显然也是被吵醒的,头发凌乱,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里叼着一片面包片,正在迷茫地看向宋子意。
“哥,你醒了?”她含糊不清地问。张口的时候嘴里的面包片就掉了下来,又被她眼疾手快地接住。
“嗯,我也饿,面包片给我一片。”宋子意走到她旁边,伸手跟她要面包片。
一大一小的兄妹俩就这么站在冰箱旁边,一边嚼面包片,一边眼神空洞地望向街道上你追我赶地笑作一团的小孩。
他们手里的摔炮声好烦人。
“哥,我们去干掉他们好不好?”宋子雅突然来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问得宋子意脑子有些糊涂。兴许是还没睡醒的缘故,他的脑子比任何时间转得都要慢,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宋子雅话里的含义。
“大过年的,少说这不吉利的。”宋子意没有训她,只是淡淡地说:“不过你可以去抢他们手里的摔炮。”
“哭了怎么办?”
“又不关我事。”
宋子雅没接话,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不多时,宋透起起伏伏的呼噜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宋子意仰头,眼里全是清醒的困意。
“哥,”宋子雅嚼完了面包,蓦然开了口:“我昨天晚上梦到咱妈了。”
宋子意一怔:“我也梦到了。”
“她说让我好好学习,下半年争取考个好大学,”小姑娘低着头,过长的棕色头发遮住了脸,叫人看不清情绪。“她还夸我很棒,说我作文写得真好。”
“还骂了咱爹,”宋子雅把头转向主卧,透过一扇木板门看向里面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亲爹。“她说要是她在的话,一定会陪我上去领奖的。”
宋子意心头一紧,密密麻麻的酸胀感涌上心头,包裹住四肢百骸,将他的意识带回童年,带回那个妈妈还在的时间点。
“我梦见我小的时候了,”宋子意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片面包片,在手里捏来按去,捏成张不太能吃的小饼。“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咱妈抱着我,揉我的头,给我唱摇篮曲。她说她爱我,要永远陪着我们。”
其实梦里母亲的脸已经不是很清晰了,毕竟她已去世多年。要不是靠着灵牌上的那张照片,或许宋子意都不太记得母亲长什么样了。
梦中的场景渐渐模糊眼眶,化成一滴没有声音的泪水,滴在心口处,代替妈妈的抚摸。
“哥,你说咱妈给咱俩托梦是不是想咱们了。咱们要不去看看她吧。”宋子雅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即将汹涌的泪水。
“那还叫咱爸去吗?”宋子意问。
话音刚落,一声盖过一声犹如圆舞曲的呼噜声给了回应。
宋子雅尴尬一笑,“还是算了吧,他昨天晚上那么累,还是让他接着睡吧。”
“行。”宋子意点点头,两人搜刮了家里所有的零食,宋子意多在口袋里塞了张报纸,两人穿好了厚外套拿了钥匙就出了门。
年初一的公交车班次少,兄妹俩站在风里等了40多分钟才等到了一趟车。等坐上车的时候宋子雅已经冻得牙齿发颤,可臂弯还是紧紧搂着怀里的那一袋零食。
今年冬天比前几年的冬天都要冷,公交车上的暖气不是很管用,缺少维修的车窗露着点怎么都关不上的缝隙,冷风呼呼地刮进来,钻进脖子里,又顺着血管一路流到心脏。
宋子意也冷,可他还非要去调笑宋子雅打战的牙齿。
“你的牙赶上机关枪了。”他笑着说,声音也隐隐发着抖。
宋子雅冷得根本说不出话,不想理他。塑料带子在胸前被搓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