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
“你会后悔的。”蒋时隐憋屈地重复道。为了保留最后的体面,他决定背过身去,等宋子意换好裤子再转回来。
于是他蹲在那里,双手抱头,缓缓转向了墙面。
……好像更不体面了。
宋子意把药箱放在床边,怎么看蒋时隐那样都像扫黄现场。
他快速拿了条短裤换上,将那条脏污的牛仔裤扔到一边,然后对正“面壁思过”的蒋时隐说:“起来吧小隐子。”
“嗻。”蒋时隐很流畅地捏着嗓子接戏,拱着手转过身来。宋子意被他那小太监似的作派逗笑,清了清嗓子,把消毒水和棉棒放到他手上:“帮我上药。”
“哎,我来了皇上。”小太监接过东西,凑到皇上腿边仔细察看伤口。见伤得不重,只是破了点皮,他才放心下来,抬起头看皇上:“先用流动的水把伤口冲一冲,不然会感染。”
宋子意点点头,任由小隐子把他扶到卫生间冲伤口,冲完又被带回来,用纸巾擦干周围的水分。
“你不是少爷么,”宋子意看向正在认真往棉棒上滴消毒水的蒋时隐,真诚发问,“怎么比有的帮佣还会照顾人。”
蒋时隐此时正均匀地把褐色的药水浸湿雪白的棉棒,闻言头也不抬:“被我爸训的。”他抓住宋子意的脚腕往自己面前拉,“我小的时候他才刚发家,一天天忙得不行,又不放心我妈,就跟我说——”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蒋峰严的语气语调,“你要是让你妈出一点事,等我回家拿你是问!”
他的模仿惟妙惟肖,逗得宋子意总想笑。蒋时隐将棉棒在他的伤口周围画着圈涂抹:“我那时候小啊,他一吓我我就害怕,老老实实给我妈当仆人,给王妈吓得,差点以为自己要失业了。”
冰凉的药液在伤口处滑得很痒,宋子意有些难耐。他往常都是直接把药液往伤口上倒,这么温柔的处理方式还是第一次,有点不适应。
“后来我就不怕我爸了,因为我发现他就是个妻奴,我妈一大声说话他就害怕。”棉棒终于移上伤口,疼痛慢半拍地传来。宋子意刚蹙起眉,还没等开口,蒋时隐就把自己的胳膊递了上去:“疼就咬我。”蒋时隐抬头冲他粲然一笑,“不用担心会不会咬疼我,我的疼痛神经比别人少一倍,不怕疼。”
宋子意将信将疑地捧起他的胳膊戳了戳:“真的假的?”
此时正好蒋时隐在他的伤口上用了些力,疼痛顿时涌上大脑,精准刺激着神经。他已顾不上其他,闭上眼“唔”了一声,咬上了面前的手臂。
这一口用足了力气,以致于宋子意松口时,蒋时隐雪白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个红得发紫的牙印。
蒋时隐龇牙咧嘴了一阵,在宋子意睁眼时又恢复了正常表情,他挑挑眉:“你看吧,我说了不疼。”
宋子意信了。他用拇指抚过蒋时隐手臂上坑洼的牙印,心里的愧疚感少了些:“真的会有人天生不怕疼啊。”他喃喃道,温柔抚过手臂的指尖突然一挤,掐了一小块肉起来,“这样也不疼吗?”
“……”某位痛得要死却偏偏要硬撑的男人:“不疼。”
宋子意点点头,松了手还不忘感叹一句:“好神奇。”
“是吧。”蒋时隐得意地冲他笑,趁着他愣神的片刻把手抽回来护在身后,以防宋子意再掐一下——那可太疼了。
但宋子意似乎并没有再“折磨”他的打算,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蒋时隐给他处理完腿上的伤口,揉了揉蹲得酸软的膝盖,坐到宋子意旁边,去扯他的领子。
宋子意猛地回神,警惕地双手抱胸捂住自己,瞪着蒋时隐:“你干什么?”
“看看你上半身磕破了没有。”蒋时隐回答。他语气真挚,没掺杂一丝其他情绪。宋子意这才放松了些,但手仍死死护着衣服:“没破,不用上药。”
蒋时隐不太信他用来逞强的鬼话,一把将他破了皮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你手都摔成这样,身上怎么可能没事!”
宋子意不太适应被他抓着手的感觉,急切地想把手抽回来。哪知蒋时隐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一把掀开了宋子意的袖口。
数不清多少道的陈年刀口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难堪的过往被在乎的人揭开,宋子意突然觉得慌得不行。
完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