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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第1页）

电话那头朋友吐出的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中慕可的心脏。

——“远航。”

不是确切的人名，而是他所在的这家庞大集团本身。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它没有指向某个具体的对手，却意味着威胁无处不在，可能来自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对现状不满、或对慕可骤然崛起心怀忌惮的人。

“IP是经过多层跳板伪装的，最终追溯到的几个活跃节点，都在公司内网范围之内，无法精确到个人。信息传递的路径也显示，最初的数据包是从公司加密服务器的一个外围端口流出的，时间大概在你们那次内部激烈讨论后的深夜。”朋友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对方很谨慎，是个老手。而且，对公司的网络架构非常熟悉。”

“知道了，谢了，兄弟。这事到此为止，别再查了。”慕可压低声音，努力让声线保持平稳。

“你那边情况这么复杂？需要帮忙的话……”

“暂时不用。我能处理。”慕可打断他，语气坚决，“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慕可缓缓坐回椅子，指尖冰凉。内部，果然是内部。范围太大了，可能是顾毓手下某个被授意或自行其是的黑客高手，可能是某位元老安插的眼线，甚至可能是白远年身边其他想要趁机搅浑水、渔翁得利的人。沈乐轩的手或许伸不进核心服务器，但公司内部想和他做交易的人，绝不会少。

敌暗我明。这种无处不在的窥伺感，比面对一个明确的敌人更让人窒息。他之前的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在顾毓身上，现在看来，战场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广阔和复杂。

他不能自乱阵脚。当务之急，不是立刻揪出内鬼——这需要时间和时机——而是必须加快项目进度，用实质性的进展和坚固的壁垒，让那些暗地里的手段无处下手。

他重新振作精神，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社区试点选址的最终敲定和路演材料的准备中。与教授团队的合作持续深化，学术力量的背书开始显现效果，初步接触的几个潜在意向方，虽然对模型创新性仍有疑虑，但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另一方面，他对内部信息的管控达到了近乎严苛的地步。核心数据和分析被分割处理，团队成员各司其职，非必要不交叉；所有对外沟通，无论对内对外，均需通过他指定的加密信道并留存记录；他甚至启用了一套复杂的内部校验码，嵌入在不同版本的文件中，以便一旦泄露，可以迅速锁定源头。

顾毓那边，似乎暂时收敛了锋芒。数据支持虽然依旧流程繁琐，但未再出现明显的刁难。高层会议上的那次激烈交锋后，两人再未有过直接交流，所有的沟通都通过冷冰冰的邮件和格式化的会议纪要完成。但慕可感觉到，那平静的海面下，积蓄着更大的风暴。顾毓像是在等待，等待他出错，等待一个足以一击致命的机会。

这短暂的、诡异的平静，在一周后被打破。

这天傍晚，慕可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白远年的首席秘书突然亲自下来，请他立刻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秘书的脸色凝重，让慕可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走进白远年宽敞奢华的办公室，慕可发现除了白远年，还有两位不常出现在总部的董事——负责风控的赵董和负责审计的钱董。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赵董，看向慕可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不满。

“慕可，坐。”白远年指了指沙发，声音听不出情绪。

慕可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慕可，‘社区共益债券’项目，集团投入了巨大的资源和期望。”白远年开门见山，目光如炬，“但是，最近一些风声，让我和几位董事很不放心。”

赵董接过话头，语气严厉：“我们收到一些匿名反馈，质疑项目组在社区试点选址的评估过程中，存在程序不透明、甚至可能受到不当影响的问题。据说，你们重点考察的‘清河湾’社区，其业主委员会负责人与你私下有过接触？有没有这回事？”

慕可心中一震。清河湾确实是他最看好的试点候选之一，其业主委员会主席周健，是一位很有想法和威望的退休教授，慕可确实和他通过几次电话，并就社区治理理念进行过深入交流，但每次联系都严格报备，且纯粹是技术探讨，绝无不妥。

“白老，赵董，钱董。”慕可冷静地回答，“我与清河湾社区业主委员会主席周健先生确实有过几次电话沟通，但所有沟通均围绕社区基本情况、居民构成、公共议事规则等公开信息进行，旨在评估社区参与的成熟度。所有通话记录和沟通摘要，我都已按公司规定存档备查，不存在任何‘私下’或‘不当’接触。”

“是吗？”钱董慢悠悠地开口，手指敲着沙发扶手，“但为什么有人反映，周健的儿子最近进入了一家名为‘晨曦资本’的机构实习？而这家‘晨曦资本’，据我们所知，与沈乐轩的关联公司有着密切的业务往来。这个巧合，你怎么解释？”

慕可的瞳孔猛地收缩。周健的儿子？晨曦资本？沈乐轩？这条他完全不知情的线索，像一条毒蛇般窜出，直指要害！如果他无法解释清楚，那么“利益输送”、“关联交易”的嫌疑就会像污水一样泼上来，彻底玷污项目的公正性！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这是阴谋，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对方不仅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提前布下了局，利用看似无关的第三方关联，构织了一张难以挣脱的罗网。

“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慕可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镇定，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我与周健先生的交流仅限于工作层面，从未涉及任何私人事务或家庭成员情况。‘晨曦资本’与沈总是否有关系，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以个人职业声誉担保，项目试点选址绝对遵循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所有候选社区的评估过程和打分标准都有详细记录，可供随时审计。”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位大佬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意味不明的审视。

白远年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慕可，你的能力和人品，我是相信的。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一点点的瓜田李下，就足以毁掉所有的努力。这件事，必须查清楚，给你，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看向赵董和钱董：“老赵，老钱，既然有质疑，那就按规矩办。立刻组成一个内部调查小组，由审计部和风控部联合，对项目组试点选址的全过程进行独立复核。慕可，你全力配合调查。”

“是，白老。”慕可低头应道，心却不断下沉。独立调查！这意味着项目进度将不可避免地受到严重影响，团队的士气也会遭到打击。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盆污水已经泼了出来。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白远年看着慕可，眼神深邃，“项目推进不必完全停止，但试点选址的最终决定，暂缓。所有与此相关的对外签约和承诺，一律暂停。”

“明白。”慕可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没有直接停止项目。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慕可感到脚步有些虚浮。夜风吹在他脸上，带着都市特有的浑浊和冰冷。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靠在门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愤怒、委屈、疲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对方越是疯狂地反扑，越是证明他走的路是对的，触动了他们最核心的利益。

他立刻召集了项目核心团队，简要通报了情况（省略了敏感细节），要求大家积极配合调查，同时稳住手头其他工作。团队成员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慨，但看到慕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坚定，也迅速恢复了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慕可和他的团队陷入了繁琐的配合调查之中。提交各种文件、记录、邮件，接受一轮又一轮的问询。调查组的人公事公办，态度冷淡，问题却极其细致刁钻。整个项目组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