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抬眸与北宫瑾舟对视,却见对方唇角微勾,眼底似有暗流涌动。那一瞬,叶玄澈忽然明白——北宫瑾舟并非单纯帮他,而是在试探,甚至……玩弄。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深潭。
丝竹声起,歌姬们轻舒广袖,翩然起舞。金粉飘散,如一场浮华的幻梦。而在这一片奢靡喧嚣中,北宫瑾舟的目光始终未离叶玄澈,如影随形,似笑非笑。
窗外,一轮冷月悄然攀上檐角,清辉如霜,与楼内的灯红酒绿割裂成两个世界。烛火摇曳间,金丝熏笼里溢出缕缕沉香,与酒气脂粉纠缠在一起,在暖阁内酿出几分醉人的醺意。
叶玄澈侧首时,烛光正映在他如玉的侧颜上——眉骨至鼻梁的线条如寒刃出鞘般清绝,薄唇似染了霜色,偏生眼睫垂落时在眼下投下一片浅影,更添三分冷峻。
北宫瑾舟的视线黏在那截露在衣领外的颈线上,看着喉结随着呼吸轻滚的弧度,忽然觉得手中琉璃盏里的冰酒都烧了起来。
"少卿大人,"叶玄澈忽然抬眼,眸中清冷如古井无波,"微臣的脸上可是沾了东西?"
北宫瑾舟喉头一紧,抿了一口酒,才拖长声调道:
"谢学士这张脸啊。。。"指尖轻轻敲击案几,"本官是在想,究竟要多少坛醉仙酿,才能让你这双眼睛露出点别的神色?"
满座哗然中,叶玄澈广袖下的指节已然绷出青白,面上却仍端着那副疏离客套的笑意:"大人说笑了。下官这双眼生来寡淡,怕是看什么都一个模样。"
他执壶为自己斟了杯酒,琥珀光映得指尖如冰雕,"不若多饮些酒,也好过谈这些无趣之事。"
话音未落,魏庄已搂着怀中美人笑出声来:"这不就说通了,难怪那一夜,瑾舟兄连‘胭脂燕’都瞧不上,原是心里有人了!"众人哄笑,酒杯相碰,酒液溅落在绣金桌布上,晕开一片暗色。
北宫瑾舟唇角仍挂着笑,眸底却冷了下来,如冰封的湖面,暗藏锋锐。
恰在此时,一名舞姬端着酒壶盈盈而来,金丝履踩在绒毯上,无声无息。她俯身为叶玄澈斟酒时,广袖不慎拂过杯沿,琼浆玉液倾洒而出,浸透了他雪白的衣襟。
酒液顺着衣料纹理蜿蜒而下,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理,在烛光下泛着润泽的水光。
北宫瑾舟眸光一暗,喉结滚动,手中的酒杯微微倾斜,酒水险些溢出……
"奴婢该死!"舞姬慌忙跪下,雪白的颈子低垂,如待折的花枝,"请大人随奴婢去更衣……"
叶玄澈垂眸看了眼湿透的衣襟,神色未变,只淡淡道:"无妨。"
起身时,衣摆拂过北宫瑾舟的指尖,如一片冷羽掠过,稍纵即逝。
待他离席,雅间内笑声再起,琵琶声急,如珠落玉盘。北宫瑾舟倚回软榻,执杯的手却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窗外一阵风过,吹得纱帘翻飞,露出檐角一弯冷月,清辉如霜,与他眼底未散的晦暗交织成一片幽邃的夜。
穿过几重锦绣屏风,楼外的丝竹声渐渐远了。舞姬引着叶玄澈转过回廊,朱漆栏杆外雨丝斜织,将远处的灯火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公子可曾听过《折柳令》?"舞姬忽然驻足,指尖抚过廊柱上雕刻的柳叶纹。
叶玄澈眼睫未抬:"柳色年年伤别离。"
话音方落,舞姬眼中媚色尽褪,如画皮剥落,露出一双淬了寒光的眼。"阴蝉大人。"她低声道,嗓音冷得像淬了毒的银针,"这边请。"
推开一扇暗门,腐朽的檀木气息混着陈年酒香扑面而来。厢房内只点了一盏青瓷灯,火苗被窗缝漏进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舞姬从贴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玄铁密匝,其上雕刻着蚀月痕——无殇门最高等级的密令。
叶玄澈接过,指尖在机关处轻轻一按,"咔嗒"轻响,匣中素笺上唯有一个墨色淋漓的字:
——"泽"
墨迹淋漓,似蘸血写成。
他瞳孔骤缩——北宫泽,北宫侯府的老侯爷,北宫瑾舟的生父………
“两月后是北宫侯爷的六十寿宴,寿宴当日,宾客云集。"舞姬的声音像毒蛇游过枯叶,"大人应该明白。"
青灯忽然爆了个灯花,叶玄澈的侧颜在光影中半明半暗。他将素笺置于灯焰之上,火舌舔舐纸页的刹那,"泽"字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缕青烟
“组织可知,我现在身负河州赈灾案的调查?"叶玄澈抬眸,眼底映着将熄的火星。
舞姬从怀中取出一枚象牙令牌,其上刻着户部的暗纹:"魏家小少爷的私印,三日后您来楼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