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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第3页）

可看着母亲满脸悔恨，那些冲到嘴边的重话，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牧克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买了之后的第二个月，”林妈妈悔不当初，断断续续道，“保险公司又来了个人，说什么有个政策，可以双倍返还保费办理退保，当时……村里好几家大的养猪场，你刘叔家，桥头的李叔家，都退了……我想着……想着能一次性多拿两千多块钱，够顶一阵饲料钱，脑子一糊涂……就，就瞒着你偷偷把字给签了……”

林牧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地将翻腾的情绪压下去，沙哑开口：“妈，你先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猪死了可以继续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宽慰母亲，“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其实林牧也不知道自己能想什么办法，但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他必须站起来，当好顶梁柱。

林牧收拾起糟乱的心情，拿了钥匙，走向后山的猪场。

说是猪场，其实不过是幢稍大点的平房。

他刚推开门，一股混杂着饲料香和猪屎臭味的复杂气味便扑面而来。

屋内被粗糙的水泥矮墙隔成二十多个猪栏，空气湿热黏腻。十几头膘肥体壮的大肉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尸体僵直。剩下的那些，虽然没死，却也大多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角落，目光涣散，打不起精神，估计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都是养了三个多月的良种猪，要是没有染病，再有个把月就该出栏了，按照目前的市场行情，准能卖个好价钱。

然而造化弄人，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所有心血付诸东流。

林牧有些无助地薅了薅自己的头发，心里感觉压着块大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上报县农业局，联系专业的疫情防控人员来处理掉这些瘟猪，防止疫情进一步扩散。

电话接通了，他尽量清晰、急切地说明情况。

县农业局的回复却让林牧心头更凉。

工作人员的语气疲惫且程式化，表示近期全县多个乡镇都爆发了非洲猪瘟，人手和无害化处理设备极度紧缺，已经安排不过来，县局也只能尽最大能力协调，争取尽快派人手过来，到时候会统一和村里联系，或者养殖户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可以自行安排挖机，找个远离水源的地方进行深埋处理。

林牧无奈，只得对着猪圈里的死猪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留存好证据后，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直到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林牧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中午饭，他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清汤挂面。

寡淡的煮面水没什么滋味，林牧几乎是硬塞进肚子，只为补充体力。

收拾完碗筷，林牧打开电脑，一头扎进县农业局官网，开始大海捞针，不断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灾害补贴、应急救助政策，或是疫情补偿方案。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那些枯燥的公文。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牧盯得眼睛酸涩发胀，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找到的那些文件，要么已经过时多年，要么条件严苛，家里的情况根本不符合规定，最后一无所获。

疲惫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林牧淹没。

就在这时，林牧突然听到有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自家门口歇了火，紧接着，一个粗犷的嗓门在楼下大喊道：

“喂！家里有人没？老板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