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向下望去。
只见个身材短小的秃头男人坐在摩托车上,正鼠头鼠脑地四处张望。
“你找谁?”林牧问道。
那男人闻声抬头,见是个还带着学生气的后生伢子,问道:“哎,你家大人呢?”
“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林牧道。
“下来说。”男人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我是来跟你家做买卖的。”
平时林妈妈在家里除了养猪之外,也会养些鸡鸭补贴家用,十里八乡有许多熟客。
林牧闻言也没多想,只道对方是来买鸡鸭的附近乡亲,下了楼,打开门。
男人迎了上来,先是递烟。
“谢谢,”林牧不会抽烟,摆手婉拒,问他,“你要买蛋,还是买鸡买鸭?”
男人却摇头:“我不是来买鸡鸭的。你家大人不在家?”
三番两次问起家里大人,林牧心想,该不是拍花子来村里踩点的吧,但这年头不应该啊。
林牧警觉地想要关门谢客。
男人连忙拉住他,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开口道:“我是来你家收猪的。”
林牧下意识甩掉男人的手,听到收猪两个字,眉头一皱。现在正闹猪瘟,大家唯恐避之不及,哪个正经猪贩子会上赶着触霉头?
“这个价。”男人说着,比了两根手指头。
“什么意思?”林牧问。
男人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的,索性直接挑明了:“你家的死猪,反正卖不出去,给我,我都收了。”
原来是专收死猪病猪的无良商贩。
林牧一开始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然而听对方这么一说,顿时态度更冷了,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事?”
“嗨,这十里八乡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人?”男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就说你能不能主事吧?两百块钱一头,死的病的,我全包了,现钱结账,绝对痛快!你们多少能挽回点损失,还省事,不然烂在家里臭烘烘的,多闹心!”
林牧想也没想严辞拒绝。
这些瘟猪死猪要是流入市场,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后果。
猪贩担心林牧有顾虑,连忙又打包票:“放心,从我手上出的猪,查不到你家头上。”
林牧下了逐客令:“猪,我们不卖,你快走吧。”
猪贩没想到林牧油盐不进,有人上赶着送钱都不要,啐了口道:“你这后生伢子,真是读书读傻了!现在给你200块一头你不卖,过两天都臭在猪栏里,可就一毛钱都没了。”
“那也是我家的事,你走吧,再不走我报警了!”林牧没个好脸色,推着猪贩往门外走。
那猪贩吃了瘪,心里气不过,但也拿林牧没招,于是骂骂咧咧地骑上摩托车走了。
林牧重重关上门。
吵嚷声惊动了卧室的林妈妈:“牧牧,刚才谁来了?”
林牧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妈,刚才来了个收猪的。”
“收猪?这时候?”林妈妈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微变,“他出什么价?”
“两百块一头,说死的病的全要,结现钱。”顿了顿,林牧说,“但我给拒了……”
卧室里陷入了沉默。
林妈妈靠在床头,目光望着窗外,阳光明媚,布谷鸟咕咕叫个不停。
良久,她才缓缓转过头,看着早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眼神复杂,但语气坚定:“牧牧,你做得对!这猪,我们不能卖!”
傍晚时分,伯母端了两碗饭菜送过来。
“牧牧,快,趁热吃点儿。”伯母把碗塞林牧手里。碗里,满满的土豆烧肉和青菜叶堆成了一座小山。
看林牧一脸憔悴,伯母心疼地叹了口气:“这天杀的猪瘟……你还小,别太熬着,身子垮了更麻烦。”
林牧没什么胃口,但也不想拂了伯母的好意,低声道了谢,努力扒拉着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