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自家地里种的蔬菜,施农家肥长大,嫩得出水,吃在嘴里有丝丝甜味,比学校食堂不知道好吃多少倍,不知不觉林牧胃口上来,竟然将一大碗饭干了个底光。
伯母这才笑盈盈地端着碗回去了。
林牧想着一直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趁着天还没黑,他跟母亲说了一嘴后,趿着拖鞋就出门了。
他四处走,先是去了一趟自家菜园子。
林妈妈是个勤快的农村妇女,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菜园子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畦一畦的油麦菜、小白菜长势喜人,林牧瞧着,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他又往更远处的花溪走,晚风吹来,一股子恶臭窜进他鼻子里。
林牧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记忆中的花溪清澈见底,水草丰美,一到春天,河边还会开出一簇一簇的小野花,好看极了。小时候林牧经常和伙伴一起在河里摸鱼抓虾,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溪的水质越来越差,淤堵也没人清理,逐渐干涸,早已不复当年花溪的美名。
林牧有些悻悻地回了家。
他洗了个澡,冲去一身黏腻,然后洗衣服。
掏兜的时候,林牧从裤兜里摸出张硬挺的卡片来。
是上午蒋禾川留给他的那张名片。
这些年来,林牧一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欲望与冲动,不想因自己的任何行差踏错,给本就不易的家里再招来半点闲言碎语。可他一看到“蒋禾川”三个字,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那个男人温和的笑容,配上那一身西装革履,简直要了命了。
他摩挲着名片上的号码,心里突然萌生个大胆的念头。
蒋禾川,牧原的技术总监,是牧原绝对的核心人物。凭借牧原在业界的声望,旁人不说敬他三分,办事时也总要卖牧原几分面子。如果能够请动他出面,保险这个事,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但这个念头只冒了一瞬,就被林牧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们不过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怎么张得了这个口。
林牧猛又想起教授的话,有空多向蒋禾川请教。教授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先把号码存着,万一哪天真走投无路了,蒋禾川愿不愿意帮忙且不说,至少有这么一点希望在。
心念一动,林牧拿起手机,对着名片,一个数一个数认真输入那串陌生的号码。
就在他输完最后一位数字,发梢上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好巧不巧地,精准滴落在屏幕正中央的拨号键上。
屏幕倏然一闪,开始自动拨打电话。
林牧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对方却接通了。
“喂,请问哪位?”电话里,蒋禾川的声音好像对谁都这么温和,只是略有些嘶哑。
“我……我……学……”林牧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林牧?”蒋禾川问。
见林牧迟迟没有出声,蒋禾川又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吗?”
林牧脑子里一片混乱——难道要说自己是不小心打错的?这听起来也太像借口了。情急之下,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学长您好!我、我就是想问问……我之前投给牧原的简历,有没有通过初筛?”
“抱歉。”
蒋禾川这两个字一出,林牧心里顿时一沉,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嘴上来一下,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还不如老实承认是不小心拨错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蒋禾川稍顿了顿,竟接着说道:“我现在正在出差路上,等我回头空下来,可以帮你问一下。”
“啊……?”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林牧简直受宠若惊,他赶忙接话,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感激:“真的吗?太谢谢学长了!”
“不客气。”电话那端隐约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蒋禾川的声音依旧平稳:“我先挂了。”
通话结束。
短短两句对谈,蒋禾川既没有敷衍,也没有多问,态度干脆却出乎意料的周到。
林牧原本郁结的心情仿佛云隙见光,渐渐透出些明朗来。他将那张已被指尖捂得微温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口袋最里层。
洗完衣服上了床,微信突然弹出一条验证消息。
林牧点开一下,头像竟然是……蒋禾川?
对方发来一句简洁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蒋禾川。”后面还跟着三个握手的表情,客气又略显正式。
林牧赶紧回了句“你好,蒋学长”。
随后他顿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不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