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问:“阿母不高兴吗?”
阿母抹着脸,没有转头,说,这是欢喜的泪,她突然见到长这么大了的儿子,十分欢喜,才哭的。
兄长好像也淌了一晚上的泪。
他把脸埋在被衾里,林鸢只看见那被衾颤了一夜。
但夜里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林鸢没敢问他,而是问了阿父。
阿父换过了一身整洁的衣衫,身上是和阿母一样的皂角香。
他把林鸢抱在了怀里,摸着她的脑袋,他没说为什么,只说:“阿鸢,那你要让兄长高兴一些啊。”
林鸢其实很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兄长。
尤其是,他长得有点像变出一颗糖给她的小神仙。
虽然那个男孩穿丝配玉,笑得明媚。而她的兄长,一身褐衣,满眼悲伤,也变不出糖来。
林鸢有些遗憾。但她第二日拔猪草的时候,采了一捧五彩缤纷的小花,送给兄长。
阿母做了好吃的芝麻饼,林鸢慷慨地把大的一半,分给了阿兄。
她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鸟,阿兄长,阿兄短。她对兄长慨然道,阿母做的饼子飘香十里,你前面多么多年都没有吃到,我以后都把大的那半给你吃。
她还指着比她大了一岁的邻居李顺说,兄长你瞧瞧,阿顺一闻着这个香味就跑过来了,口水比人到的还早!
兄长终于笑了,笑起来斯斯文文的,真好看呀。
她拉着兄长泼水玩,带着他一起拔猪草,沿着沣水河畔疯跑。
春风越来越暖和了。他们沿着沣水河,一直跑到了长安城的西郊。
阿母说的没错。
烧了一个冬日的麦秆,土都肥了,长安多出了几千顷的农田和山地。他们不再是流民了。
他们在长安西郊的东平乡永和里落下名籍,授了宅地。
在他们重新有了田地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说,把林鸢的猪杀了吃啊。
若是再有人提,她的阿父就会凶回去,她的兄长也会站到她的身前,说不!
阿父在别人的铁匠铺子里,为林鸢煅了一把割猪草的刀。
兄长还拾到了好几块质地温润的玉,于是这刀便有了玉质的刀柄。
他们的运道也越来越好了呀。
林鸢的腰杆挺得直了,而她养的猪,腰肢也肥壮起来了。
到了秋收,麦子和粟米比往年的收获多了三成,家蚕吐了更多的丝。
而她的猪,竟然一窝诞下了二十个仔!
前一年沣水带来的疫病死了许多的牲畜,所以这些猪仔突如其来有了更高的身价。
这年的岁末,阿父重新拥有了自己的铁匠铺子,他们住的屋宅也修好了,比林鸢原先的住过的,还大,还宽敞。
兄长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他买了好多好多的书,把那里的墙都填满了。
兄长竟然识字,林鸢的眼睛都瞪圆了。
她像看怪物,或者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林榆。
林榆被她瞧得不好意思,手把手,教她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榆。
一个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