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咬牙,强扯出一张笑脸撩起车帘:“小女子何德何能与王爷共乘一辆马车,况且男女之防,总要注意,被人瞧见不太好。”
已经是明摆着的拒绝,对方却不以为意,笑容清浅如风:“本王不在意这些,小姐若是执意不准上车,本王也只好一路随行。”
随行?他堂堂王爷,像下人一样跟在她的车旁,被人瞧见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青衣毫无办法,只好往后撤了撤:“王爷既不在意,便请吧。”
宋岑寂视线微转,轻飘飘扫过颂琴,惊的她骤然起了满身冷汗,赶紧哆嗦着:“小姐,奴婢下车随行。”说完,呲溜便跳下马车。
车里再没旁人,宋岑寂才掀袍而入,他一进来,冷梅香便幽然散开,青衣却觉得喉咙被捏住,连呼吸带着些谨小慎微。今日他孤身一人,平日寸步不离的木头男都没在身边,不知是又在盘算什么。
亲眼见他从前面马车中下来,必是在车中有相熟人,不由问:“王爷今日是来会见故人的吗?”
宋岑寂坐定,指尖微掸,冰碎纹衣摆平整垂落于膝头:“交办给你的差事还没有结果,你倒有闲心打听起本王的事。”
只要两人单独共处,这人的劣根性就立刻暴露无遗,全然不覆方才在车外彬彬有礼,笑容和熙的模样。
真想把他一脚踹下去啊,青衣这般想着,笑容却很真诚:“小的已经在想法子了,只是此次涉及人数多,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没有急着动手。”
对他的回答,宋岑寂明显懒得理会,他眸色沉沉,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看去,直到马车缓缓动起来,才放下帘子,微风轻扬,车里光线忽明忽暗,宋岑寂将头倚在车厢上,神情有些疲倦。
他不说话正好,青衣也懒得奉承。其实细想,她微薄的耐心,基本都用在了秋千索身上,秋千索也只是耍耍小性子,只要温声软语一哄,便能快速翻篇,换个笑脸。
像宋狐狸,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跟他说再多,也全是对牛头弹琴。
车里安静下来,宋岑寂在慢慢思索方才得到的消息,这次扬州送来的人当中,自然有他安插进去的,扬州之乱乱于水患未消,官员横征暴敛,民心浮动,若再有邪教怂恿,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势。
只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还差最重要的一环,他抬眸看向对面那人,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罩素纱长裙,双膝并拢,侧身而坐,偶有两束光线自面容扫过,眸波轻淡,有种沉静恬雅的美。
两人离得近,任何动作都难以忽视,这样大赖赖的直视,引得那双眸子转过来,十分体贴道:“王爷还有事要吩咐小人?”
顷刻间,眼底的精明与面上的假笑堆起,宋岑寂下意识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约莫是脑子注水,会将这么个两张皮的浊物与沉静恬雅四个字扯上关系。
“你方才说要想个万全之策?本王正好得空,说来听听。”
见问及正事,青衣神情收敛些:“王爷可听闻过‘乐颜香’?”
“乐颜香?”宋岑寂凝眉片刻,缓缓道:“未曾。”
青衣心下稍安,也难怪,这香出自秋千索之手,因为药效劲猛,鲜少拿出来,最近一次使用已是在十八年前,宋岑寂不知也正常。
“此香可以制人迷乱发狂。”青衣说的很简单,但意思明确。
宋岑寂难得来了丝兴趣,唇角微扬,语气探究:“你还懂得香道?”
“小的是屠户,不在乎什么道,只要能达目的就成。”青衣谨慎对答,她觑了眼宋岑寂,见他心情不错,便壮起胆子:“这次过后,差事办完,王爷可否将东西还给我,自此两清?”
“两清?”
青衣只当他不愿,垂眸低声道:“王爷,这两回差事,就是掷出百两黄金,也未必敢有人接,刑部那边派谁来查,想必您也清楚,小的还想留条命,再不能动手了。”
“我可以发誓,绝不泄露王爷大事,只求你我此后互不相干。”
她少有这般郑重的时候,两道青黛般的眉微簇,有种决然的意味。
可到底是想留条命,还是不想伤了谢砚的一片痴心呢?实在让人难解。
宋岑寂看向她,眼底落了一片森寒,可笑意并未减少半分,像是认真思索了下,便爽快点头:“好啊。”
“当真!”方才苦大仇深的脸骤然焕发生机,就连眸光都亮了几分。
宋岑寂笑意清浅:“本王答应的事,从不抵赖。”
青衣得了他这句话,喜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只要完成这一单,她就再无挂累,以后山高水远后会无期,激动地搓搓手,再度郑重道:“谢王爷!小的也可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将你我之事向外泄露半分!”
宋岑寂弯唇浅笑,犹如溪水汇入清潭:“那是自然,本王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