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雪原之上救了自己的,是她口中“天上地下也仅此一朵的”玉泠花。
当察觉到玉泠花压不住璃火症时,他便一把推开她,选择独自承受。
“我说,你咬我吧,没关系的。”她双手环得更紧了,脸颊贴在他的颈侧,因为隐痛发着冷汗。
“我知道你不是卑劣,只是从前没得选,才被人哄骗行了堕修,那不是你的错…”
她微微立起身子,同他拉开了些距离。
两人视线相对,虞听晚看清了他眼底的执拗,和那点不肯轻易示人的柔软,可是现在他看向自己,毫无保留。
于是她伸出手,微凉的指腹掠过他脸上凸起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经脉。蹙起的眉头不是嫌弃,而是由衷的心疼。
她心绪复杂,双唇微抿,随即开口:“这次,不会再让你没得选了。我会陪着你,也会治好你。”
谢珩闻言一愣,腥红的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怔然地看着她。
虞听晚放下了抚在他脸庞的手,看到他眼神里的不安后,眼尾微微上扬,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随即术法作刃,在腕上划了一道,点点血珠很快顺着伤口涌出,鲜红的血和冷白的肤色相衬。
感应到蕴着极玉清源力量的血液后,他不可自抑地被吸引,这一次,尚存理智的他明白了什么。
疼痛催磨着他,勒令他应该立即如饿虎扑食般啃咬上去。
可他没有,双手掌心仍被他攥得出血。
看见她苍白虚弱的面庞后,一股愧疚感席卷了他,在他的心底压盖过一切疼痛。
虞听晚没有等着他,直接堵在他唇边,捏住他的下巴,将腕上血滴灌了进去。
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入体内,谢珩体内火曜石的杂息渐渐平静。
红色经脉消了煞气,再次隐匿于皮肤之下,妖化被阻止后,他的满头鹤发也逐渐回转为青丝。
虞听晚见此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带伤的手腕被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眉头轻蹙地盯着那里。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可女子腕内的肌肤较白,也就衬得那道伤痕更为突兀。圆润白皙的胳膊上来了这么一道,竟显得有一丝狰狞。
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小时候,阿娘告诉他,喜欢一个姑娘,就应该努力成为她的倚靠,即使不能,也至少不应该伤害她。
至于母子俩为什么会聊到这上面,大抵是海明珠自不周山求药之后,就发现他总是一个人发呆。
望着天际晕染的黄昏,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还会耳廓泛红。
结合不周山上的小姑娘临走前说的话,她大概猜到了什么。
于是以此激励他,得好好修炼心法压制璃火症,人家姑娘才会看上他。
小时候的他傲气得很,闻言眸光一偏,反驳道:“我才不喜欢傻子。”
傻子?
海明珠回忆起了小姑娘的模样,粉雕玉琢,面若桃花,眼如春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难怪让他一见苦相思。
要说傻气,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懵懂可爱罢了。
谢珩这么说,并非有意贬损,而是他隐匿心事一以贯之的方法。
他自小便是这样,为了有几分大人的深沉,凡事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面上都要装作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
海明珠曾问他:“为什么从来不愿意说真心话呢?”
他不答,攥紧了拳头,一板一眼,有着自己的固执。
即使他不说,海明珠也猜到了一二。
一则,生父早逝,族中无权,他只能逼着自己长大,长出超脱同龄人的心性。
二则,他生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生下来就被推到家主的位置上,难免不被人拿来做比较。
和外派天骄比,和族内宗亲比,和历代家主比…比来比去,每一个人都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