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到底顾忌着明家在江南的势力,只狠狠瞪了一眼不识好歹的明瑾,上前一步,狞笑着揪起那牵骡老头的衣襟,恶声恶气地威胁起来:
“老货找死是吧,三个铜板,打发要饭花子呢?还是说另一只眼也不想要了?”
他比文叔高了足足一个头,左臂上还纹了只张牙舞爪的黑虎,逞凶时乍看声势响亮,十分唬人。
旁边的小弟都哄笑起来,抱着膀子看起了好戏。
张牧拼命朝身后使眼色,示意后面的人赶紧去找帮手来。
余光一扫边上,这傻不愣登的大少爷居然还在坤着脖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真是见鬼了!他绝望地想。
但那混混头子,却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游刃有余。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一身力气,可以轻轻松松把这年老体衰的独眼老头拎起来,好生教训一顿。
只要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就行,最好再把明家那位大少爷吓得屁滚尿流乖乖交钱。
可他脸皮抽动,暗中用力了半天,差点咬碎了一口牙,面前这头发大半都已花白的老头,却依旧见鬼的纹丝不动!
那双老布鞋仍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就跟生了根似的。
混混头子额角青筋暴起,气喘吁吁地低头一看:
这老头其貌不扬,小腿肚子竟犹如铁疙瘩一般,其上青筋虬结,凌乱交错着几条蜈蚣粗细的狰狞伤疤,像是两条深深扎根在地下的枯瘦老树根。
“喏,少爷给你的三枚铜板。”
文叔终于把钱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码在长满粗糙厚茧的手心,这才慢吞吞地递给了他。
末了,又拍了拍混混头子的胳膊,语重心长道:“少爷心善,你拿了钱,就莫要再为难其他学子了。你还年轻,悔改罢!”
混混头子一把将他的手打飞,三枚铜板叮当落地。
“老头好胆!”
被一群小弟注视着,他自觉丢了面子,怒火顷刻间燃尽理智,也顾不上什么分寸了,忍无可忍地抡起拳头。
眼看这嚣张老头的鼻梁就要被一拳打断,他面露喜色,文叔却微偏了下脑袋,险之又险地与他的拳头擦肩而过——是巧合么?
混混头子来不及思考。
一晃神的功夫,他的手腕便已被人捉住。
陡然一阵分筋挫骨的剧痛从腕骨处传来,他大叫一声,被拽得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文叔趁势一扭身,抬起老布鞋,轻巧一个勾脚点在他腿弯,他便当场以头抢地,摔了个七晕八素。
“…………”
周围一片死寂。
其他混混呆愣了数息,立马抄起棍棒砖石,嗷嗷叫着扑上来要为老大报仇。
文叔叹了口气,扯开上身那件薄薄的粗麻布衫,脱膊露出了遍体花绣。
那青墨红郁错落的一身花锦,似鲲鹏落彤云,青龙卷海潮,看得张牧目不斜视,当场情难自禁地高叫了一声好。
一炷香后。
张牧张大嘴巴,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们,再抬头看看那位自己一直嫌弃不已、觉得老得都快掉牙的瞎眼老仆,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文叔慢吞吞地脱掉布鞋,掸掉鞋面上的灰尘,又用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把衣衫的扣子一个个扣好,俨然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但张牧却再不可能把他当一个寻常老仆了。
他一脸敬畏地问明瑾:“你家从哪儿找来的这位高人?”
“文叔以前可是从过军的,我爹到现在都还是按照军中百长的职级给他发放月俸。”明瑾不无自豪道,“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太厉害了!”
张牧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