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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了（第1页）

高考那两天，天气异常晴朗，阳光炽烈，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蒸发殆尽。考点外黑压压地挤满了考生和家长，各种叮嘱、鼓励、焦虑的低语交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母亲坚持要送考，一路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反复整理着江叙其实并不歪的衣领，又拍了拍江昭结实的后背，声音哽咽：“别紧张，好好考，啊？”父亲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他们，目光复杂，却在两人看过去时，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江昭和江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紧绷，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并肩作战的默契。他们同时深吸一口气，对着父母笑了笑。

“知道了妈，放心吧。”“嗯，我们进去了。”

走进警戒线，汇入涌动的人流，两人很自然地伸出手，用力握了一下。“加油。”“你也是。”

手掌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考场教室。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鼓励和信任都融在了那短暂却用力的交握之中。

考场里安静得能听到笔尖摩擦试卷的沙沙声，和自己的心跳声。阳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江叙摊开试卷，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全身心沉浸到题目之中。那些熬过的夜，做过的题，讨论过的难点，以及身后那个人坚定信任的眼神，在此刻都化作了下笔的底气。

另一间教室里，江昭浏览着作文题目，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题目关于“选择与坚守”，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笔便写，思路流畅，字迹铿锵。那些不被理解的挣扎，深夜的相拥，彼此打气的承诺，以及关于看海的约定，都成了他笔下最真实动人的论据。

每考完一科出来，两人都会在约定的地点汇合。不去对答案，不去讨论难易，只是默契地走到一起，江昭会很自然地把手里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给江叙，或者接过他手里沉重的笔袋。“怎么样？”江昭通常会先问，眼神里有关切，但没有压力。“还行。”江叙通常会这样回答，然后反问，“你呢？”“死不了。”江昭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揽过他的肩膀，“走，回家吃饭，下午还有硬仗。”

这种简洁的交流成了他们之间的固定模式，像是在确认对方都还完好，然后就迅速将注意力转向下一场战斗。父母也不再过多追问，只是将担忧化为更细致的照顾。

当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时，整个考点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种巨大的、混杂着解脱、狂喜、茫然和空虚的能量。欢呼声、尖叫声、哭泣声骤然爆发，试卷和草稿纸像雪片一样从窗户飘落。

江昭几乎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他大步流星地赶到约定的地点，目光急切地在汹涌的人潮中搜寻。当看到那个熟悉清瘦的身影也正快步向他走来时，他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巨大无比、灿烂夺目的笑容，仿佛所有的阳光都凝聚在了这一刻。

他拨开人群，几步冲过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把将江叙抱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考完了！哥！我们考完了！”他兴奋地大喊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眼睛里闪烁着极度亢奋的光芒。

江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心脏因为这疯狂的举动和周围投来的目光而砰砰狂跳，但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解脱感和喜悦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彻底释放后的、轻松畅快的笑容。

江昭放下他，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走！回家！不对！先不回家！”

他拉着江叙，几乎是奔跑着冲出了依旧喧闹沸腾的考点，无视了身后父母寻找他们的目光。他们像两匹脱缰的野马，沿着街道一路狂奔，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扬起了他们的衣角，却吹不散脸上肆意张扬的笑容和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

跑了不知道多远，直到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榨干，两人才在一个无人的街角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然后看着对方狼狈又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街角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妈的……终于……终于解放了！”江昭喘匀了气，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看着江叙。江叙也笑着点头，脸颊因为奔跑和兴奋而泛着红晕：“嗯，解放了。”

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真实的饥饿感袭来。“饿死了，”江昭揉着肚子，“想吃什么？今天必须吃顿好的！”“都行。”江叙笑着，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以前常去但总是没时间好好享受的烧烤摊。坐在喧闹油腻的街边，点了一大堆烤串和两瓶冰镇汽水。炭火滋滋作响，香气四溢。江昭撸起袖子，大口吃着烤得焦香的肉串，毫无形象可言。江叙也放下了往日的拘谨，吃得嘴角沾了油渍都顾不上擦。

他们不再谈论考试，不再想未来，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纯粹的、毫无负担的饕餮之乐。汽水冰凉甜腻，冲淡了夏夜的燥热和烤肉的油腻。

吃饱喝足，两人腆着肚子，慢悠悠地往家晃。夜色已然降临，路灯次第亮起。走到那个熟悉的街心公园，两人极有默契地又走了进去，瘫倒在冰凉的秋千上。

夜风轻柔，吹散了一身的烧烤味和疲惫。远处城市的霓虹温柔闪烁。一种极度放松后的慵懒和宁静包裹了他们。

江昭晃着秋千，侧头看着身边安静晃动的江叙。月光和路灯的光线柔和地勾勒着他安静的侧脸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柔情和满足感充满了江昭的胸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叙放在秋千链上的手。

江叙微微一愣，转过头看他。“哥，”江昭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了。”他的意思是，高考这座大山终于翻越，外界的纷扰暂时平息，接下来的路，终于可以更多地由他们自己来掌控了。

江叙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回握住江昭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嗯。”他轻声应着，目光望向远处闪烁的灯火，那里有未知，但也有他们共同期许的未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秋千上，手牵着手，享受着高考后第一个真正自由的、只属于彼此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夏夜草木的清香和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过去的艰辛和压力已然成为背景，而关于看海的约定，正随着夏夜的风，缓缓吹向可触及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