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良却加快了手脚:“你不知,胥帅曾在年前来过锡府,那日太守带我迎他,胥帅交给太守一幅画卷,只说若是有疑似之人,便即刻传信于他。”
他几下写完,看着墨迹,叹了口气:“或是担心我们行事有所顾忌,他言——”
“其言貌有丝毫类同,请即刻传书。”
那日太守同他皆不语,只因感受到胥帅语中的恳求,因此无论这人是否是那位夫人,但既然让他遇见了,就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传给那些或许还能联系上旧主的人!胥帅若知道夫人流落至此,必定……
他不敢细想,只觉得此事重大,刻不容缓。
……
日子还是往前在走,江愁余不得不承认,那位孟还青确实是个能吏。虽地处边陲,但城内秩序井然,治安良好,像念安居这样的地方能维持下去,且能让里面的人靠做些轻省活计换得温饱,已足见管理者的仁心与能力。街面上商铺林立,往来商队也不少,透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江愁余那点微薄的家底快见底了,关于胥衡的消息却依旧石沉大海。她甚至开始琢磨,要不要真的在念安居学门手艺,比如织布?好歹饿不死。
转眼便是除夕。
念安居里也多了几分过节的热闹气氛,管事婆子给大家多分了些肉菜,院子里也挂起了红灯笼。江愁余将自己这些时日织好的一匹布交了差,换得了几个额外的铜板工钱。
看着院子里大家团聚说笑的模样,她沉默了片刻,揣着那几枚温热的铜板,信步走到了街上。
除夕的街巷,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喧闹和暖意。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灯笼,贴上了春联,孩童穿着新衣追逐嬉闹,炮仗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各家各户飘出的年夜饭香气。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一股熟悉的、焦香甜腻的气息钻入鼻腔。
是烤红薯!
街角,一个老汉正守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铁皮桶吆喝。
江愁余摸了摸口袋里那几枚铜板,咽了口口水,果断走过去,买了一个最大最烫手的。
走累了,她干脆在旁边找了个避风的墙角直接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剥开那烤得焦黑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冒着热气的瓤儿。
“呼……哈……”她吹着气,咬下一大口,香甜滚烫的口感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看着街上匆匆归家的行人,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愈发明显。五年了……他……又在哪儿?
正兀自出神,吃到一半,忽然一片阴影准确无误地落在这一墙角。
从江愁余的视角只能瞧到这人的鞋履,沾满黄泥,鞋面上有不少泥点,看来是从别的地方而来。
目光顺着而上,她心灵所至一般落在这人的手上。
老毛病,从回去之后她打量人就是先从手开始,黎洱还笑她是手控,天知道,她不是手控,是戒指控!
左边的手白皙修长,表面有着一层薄茧,而右边——
她呆滞了——右手带着完好无损且熟悉的白玉扳指。
江愁余嘴里还叼着一块没来得及咽下的红薯,傻乎乎地保持着蹲姿仰头的动作,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溜圆,但目光却依旧往上移,在这人脸上停驻。
赤色的灯笼在他身后晕开一团温暖的光晕,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以及熟悉的轮廓。
寒风卷着雪花和爆竹的碎屑从他身边掠过,枸杞他墨色的衣袍下摆。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低头看着她,仿佛站了很久。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江愁余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以及……嘴里那块红薯吧嗒一下掉回纸包里的轻微声响。
四目相对。
万千思绪,诸年光阴,都在这一眼里,翻滚不息。
他……瘦了些。轮廓更加分明,眉宇间似乎染上了些许风霜,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却心口发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