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还不到十年,英国的元气远未恢复,在一战中4500万人口的英国,光是本土就牺牲了超过100万青年,另外还有400万伤残,整体死伤超过了人口的10%,而且几乎全部是年轻人,整个英国的年轻精英,丧失大半。
中国毕竟也内战了几十年,可不是鸦片战争那个时代了,现在就那么好对付?那就是个泥潭,发动战争的话,又要牺牲多少英国人?想起当年的索姆河战役,他的心还隐隐发痛,60多万英国青年的生命,就消逝在德国人马克沁重型机枪的弹雨中。
他又问米尔恩:“你的意见是什么?”米尔恩冷静下来,他知道首相看穿了他的表演:“那先等待史塔士爵士的报告吧,不过帝国的尊严需要维护。”
麦克唐纳又点点头,说道:“嗯,外交部可以先对中国外交施压,远东舰队也可以动一动,以威慑展现帝国的尊严,但是先生们——记住一个原则,不要战争。”
张伯伦和米尔恩从办公室离开,麦克唐纳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个小麻烦,他现在真正头疼的,是经济和德国问题。
伦敦上位者们不以为然的小麻烦,对于东方担心着因为“友邦惊诧”,而会遭到惩罚的民国上位者们来说,已经跪久了的他们,却把这一事件当成了天大的危机,恨不能跪舔来解决。赶紧追查“凶手”给英国人一个交待,是上位者们最关心的事情。
各种命令通知到了广东的各路军队,但在这个时代军队中普遍的军阀化和私人化的背景下,有多少军队愿意出力呢?
尤其对于那些地方本土的驻军来说,想一想能干出这等大事的组织,明显是硬得不能再硬的骨头,自己去咬石头磕牙吗?唯一比较认真的,还是李济深的四军,其实也只是他能控制的部分军队,四军内部也复杂着呢。
同样这一天的下午,李思华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相比这些天,在船上反而大概是她睡得最好的一觉,大事初定,心情暂时放松了下来。她走出舱门,吴盛向她报告:“估计再有1个时辰,就能到新界基地了。”她点点头,又走到船边问二排的排长王纪:“路上有什么情况吗?”
王纪是个非常机灵的小伙子,因此常常被临时任命为侦查小组的组长。他回答说:“发现英军炮艇向广州方向驶去,不过一路民船都很多,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
李思华点点头,这应该是英军的先头部队,先去英租界镇场子的。
她回到船舱,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到了新界,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只不过这场仗,是“嘴仗”。
大约一个时辰后,汽轮已经接近小鱼港,看得到渔村了,基地上的人明显也发现了汽轮,开始有人在码头上等待。按照她的安排,所有人在基地都必须穿民服,所以汽轮上的士兵们都开始换装,等待靠岸。
靠岸后,发现已经在急切地等候着她的五排排长杜琪和其它士兵,她笑着命令:“大家一起动手,和船上的同志们将物资全部搬到仓库去,武器和物资各自的仓库知道吗?”
她所谓的物资,当然主要就是这一次的资财收获和转移的武器弹药,暂时被任命为部队财务官的李家前管事龚光宗也在,现在的部队里,就只有他最懂财务了。
大家伙都笑了起来,从刚才李思华的语气里,他们就知道,行动一定大获成功,收获很好。比较遗憾的是,五排没有能参加重要的战斗。排长杜琪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一定要努力,自己带领的五排,也要成为能战斗的主力!
杜琪和龚光宗向李思华汇报,刘尔崧等被救出的同志们已经安置好了,由于未曾预料到有那么多人,所以宿舍先紧着给女性和身体虚弱的一些人住了,而全体战士们,以及刘尔崧等一些年轻同志,都是暂时在仓库打地铺。龚光宗已经紧急安排了搭建一些窝棚,再有一天估计就能搭好,生活物资也已经派人去香港,通知李家增购一些。
李思华命令龚光宗:“你带领财务组立即对进库的全部资财,进行盘点记账,我需要知道,这一次行动总计获得了多少资金?部队的财务管理制度必须马上建立起来。”然后又命令杜琪:“安排对资财仓库的日夜保卫!”
然后她让二排排长王纪和连参谋唐干林安排好部队的修整,尤其是对负伤战士们的照顾,以及接下来预计半个月左右的训练——这半个月为了隐秘,武器训练不能实弹了,主要是体能、潜伏、侦查和战术动作组合的室内和野地训练,吩咐他们一定要注意保密,侦查员要前出配置。
唐干林是部队中少有的“知识分子”,这个中山籍的23岁青年在少年时家境还不错,家里算得上小地主,可有一年旱灾,导致家里土地几乎绝收,父亲急切之下大病一场,治病花了不少钱,家里就败落了。
家败之前,他上过私塾,认得不少字,能写简单的文章。父亲去世之后他到广州打工,进过工厂,当过店员,摆过摊,也流浪过,吃过不少苦。他毕竟有点文化功底,加之比较聪颖冷静,因此在政治和军事学习上进步都比较快,他在这一批士兵中属于年龄最大的,而人生阅历比较丰富,算得上这批士兵中的老大哥,李思华和曹子卿对他也比较看好,因此任命为当下部队唯一的一个“正式”参谋,他实际上已经是李思华政治教育和文字工作的主要助手。
李思华又对新界基地全部检查了一遍,检查了码头、各个建筑、渔村等地的隐蔽火力点等,然后她才动身去见刘尔崧他们。
李思华走到了刘尔崧他们暂居的仓库,刘尔崧已经被通知李思华回来了,因此带着几个人在仓库门口等她。她一眼就看到了面带笑容的刘尔崧,毕竟那么多同志还是被救了出来,他的心态还不错。
她走上前,笑吟吟地和刘尔崧握了一下手。刘尔崧边上的几位同志,都是男性,好奇地看着这个“李力胜”同志,他们昨天被部队救出来,心里就好奇极了,而行动紧张又不能问。一直到船上安定下来,刘尔崧才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他所了解的一些情况,其实他也就是听了李思华的几句话,说实话也还不太了解。现在他们看到她,心里当然好奇,这样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居然是这只精锐部队的创始人和领导人?奇女子呀。
刘尔崧向她介绍了这几位同志,阮啸仙、周其鉴、张善铭、熊豪、李深、邓佩、何耀。熟悉党史的她对其中几位都知道,尤其是周其鉴,前世她还去过广宁县的“周其鉴红军中学”呢。
几位同志中,邓佩是老大哥,已经40多岁了,其余的几乎都是青年,熊豪和周其鉴也不过是35岁。她知道,这些同志都是坚定的革命者,几乎都牺牲在后面几年革命的艰苦岁月中,其中的好几位,如果没有这一次她的拯救行动,这几天就会牺牲。她的心情不由有点沉重起来,多少烈士的鲜血,才换来了新中国,而新中国未来的发展,是这些烈士心中的理想国吗?
她定了定心神,笑着与各位同志逐一握手寒暄,然后对刘尔崧说道:“刘尔崧同志,我知道你们大家都是一肚子的疑问,有很多的问题。可是我还是要向你们先告两天的假,有很多生死攸关的紧急事情,需要我去马上安排。只好先请你和同志们再忍耐两天,等我安排好所有事情后,我再向同志们详细汇报和讨论。我估计到时我们会狠狠地吵几架,一时半会谈不完的。”
刘尔崧有点尴尬,不过注意到了她说的“生死攸关的紧急事情”,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情那么紧急?有什么我们可以协助的吗?”
她心里调皮地想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会吃惊到什么程度?”,恶作剧的心态起来,故意平静地说:“嗯,敌人认为我们把天都捅破了,正在全面动员搜捕我们。”
刘尔崧和其它人都以为是因为这只部队在援救他们的时候,与国民党军警发生的交火事件,他们见识过了这只部队的战斗力和“先进”,印象都非常深。于是刘尔崧接着问她:“是因为昨天的援救行动吗?”
李思华的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神态,笑吟吟地说:“只能算一部分吧。昨天送走你们后,晚上我们袭击了沙面岛租界,全歼了英法驻军100多人,并打劫了汇丰银行和渣打银行的金库,因为需要军费嘛。现在说不定英帝国主义的首都伦敦,都在为此开会喔。”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刘尔崧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吐出了几个字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就呛住了,咳嗽起来。旁边的几位同志都一下子傻在那里了,沉稳的老大哥邓佩,本来叼着的烟斗,因为张大了嘴而掉在地上,他也没注意;熊豪曾留学德国和苏联,回国后是皇浦军校教官,是周恩来之后,实际负责军校政治部的负责人,平常何等冷静周到的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脸上骇然的表情,却宛若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