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包括的话,那这饭得吃啊。
见何欢还在迟疑,杜禾敏晃晃手,笑嘻嘻道:“听叔叔的。聊天我在行,你还不信我吗?”
何欢也明白,单独谈话这一环节可以说是情侣见家长的必经步骤。
只是她和杜禾敏……
“爸,我可以去外面,但不会走远。水果和饭菜我会在线上预订,哥那边我也会通知。”这是她对父亲的尊重和让步,也是她对恋人的信任和保护。
何欢说完给了杜禾敏一个温柔的笑,便开门出去了。
杜禾敏从中获取到了巨大力量,这一刻,她拥有了迎难而上、破除万难的勇气和毅力。
这一生一次的挑战,说什么她都必须赢。
房内除了一张单人沙发,还有两把椅子,在与沙发呈90度直角的那面墙边。
何父指了指:“杜老师请坐。”
关于女儿昨晚深夜出门接朋友并一夜未归,这种事,是首次发生。
起码他所知,是首次。
一晚上的时间,他将儿女们近期所有怪异之处串联起来,又细想了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追溯至更早前的春节。
在那次和女儿的“争辩”中,就有迹可循。
他这才真正懂了女儿说的“当初为了不让妈有遗憾,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而草率结婚,婚后的每一天都在后悔”,以及那句“跟任何一个男人结婚都不可能会开心、幸福”究竟是何意。
女儿喜欢的,是女人。
并且是从很早就喜欢女人,而不是离婚后才转性喜欢女人。
作为父亲,得知女儿是同性恋的性取向后,震撼自然是震撼的,但震撼之余,他亦责备自己身为父亲的失职与失察。
女儿这些年所受的苦,真的如她气话中所言那样是自作自受,是自食其果,是活该吗?
他们一家人疼了护了四十年的闺女,凭什么就活该受那些苦?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女儿怕伤他们的心,怕给他们抹黑,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从而保全家人“颜面”。
活到这岁数,他并没有把自己活成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早些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争论不休的阶段,他也曾出席过几场涉及到此议案的全国大会。
那时的他,在表决时没投赞成票,也没投反对票,他弃权,保持中立至今。
由于要保密,家中无人知晓此事。
他不歧视同性恋,但平心而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或儿子是同性恋群体的成员。
十多二十年前的国情下,他们所处的国家、社会,对同性恋没那么宽容,同性恋的处境也没那么理想化。
试问有哪个当父母的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被人骂“恶心”“变态”?
既有的伤害,消除不了,如今无论他赞成还是反对都为时已晚。
若早个三年、五年得知,兴许震撼之中会掺杂几分震怒,会义正词严地训斥,会亡羊补牢地规劝。
可现实是,女儿已到四十岁的年纪,人生过半的女儿,还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吗?
他这副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平日里连门都很少出了,余下不多的年岁,最大的牵挂,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女儿的归宿吗?
尽管已说服自己接受事实,并借用自己住院一事来试探女儿的立场,可当真看到女儿把“同性恋人”带来自己面前,他还是有些介怀。
女儿是被他们宠到大的,直至今天也被她的兄嫂宠着,他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看着就比女儿小许多岁的女人如何能给一个比她自己年长的女人幸福?
他的人生中,他所经历的种种幸福,是宏图大展,是夫妻和睦,是儿女双全,是家庭美满。
这一生唯一的不幸,是妻子早逝。但是在妻子的有生之年里,他们一家不曾有过缺憾。
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心力去劝服自己想通女儿为什么会喜欢女人,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去理解同性之间的爱跟异性之间的爱并无不同。
他来医院也并非做戏。
昨晚好几个时刻他都感觉自己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吃了药到女儿房间,看着床头柜上年代久远的母女俩的合照,回忆妻子健在,回忆女儿小时候,才挺到了早上。
杜禾敏依言坐到椅子上后,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脊背挺直,两手放置膝头,目不斜视,坐得堪比军官端正。
“叔叔,您要听听我的自我介绍吗?”她拿出一万分的礼貌,生怕自己话多了会惹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