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海青点头同意,“好的就拿几幅,也不能拿平时的作业出来吧。”
“怎么不能?”袁韶把一块馒头咽下去,“你们俩要求别太高——你们俩上回恨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掏出来,我们两个班凑在一起是学习,是探讨,弄那么严肃做什么?”
“画画的事,不能不严肃,”丞闻满脸认真。
乌海青嘴巴被肉填着,用眼神表示同意。
袁韶问:“那你们俩手头还有能拿出来的新画?”
这回两人无话可说了,要是有,刚才也不用问这个问题。
闻慈笑吟吟看着他们仨斗嘴,问袁韶:“大家都拿什么去啊?”
袁韶道:“就平时积攒下来的一些不错的画,拿个一两幅也就够了,毕竟又不是开画展,”她说着,又补充一句,“你那组画就不用搬过来了啊,上个月全国美展没人没看过。”
闻慈也开始苦恼,“那我也带我平时的练习?”
“这就行了,”袁韶满意点头,“你们几个苦恼什么,你们平时练习的画已经够好了!”
大家都是研究生,但水平和天赋之间都有差异。
袁韶考研之前,还觉得自己有些水平,起码是未来有希望成为小有名气画家的人,结果面试当天,先是丞闻,又是乌海青,两个美术界颇有名的年轻人,都来报油画系。
她想着自己能当第三也行,结果,横空出世一个闻慈!
想起当初的叹惋,袁韶连连摇头,狠狠咬了一大口三合面馒头。
这世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周二下午没课,闻慈去了趟大院,给徐老爷子他们送礼物,两位伯父伯母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房子,偶尔才来大院,倒是几个堂弟堂妹,今天约好了来看老爷子。
闻慈托他们把礼物带回家,是各一套睡衣,至于同辈,人手一盒巧克力。
徐老爷子也收到了一套睡衣,蓝灰格子的,是他平时常穿的色调,低调,不显眼。
他摸着丝滑的真丝布料,高兴得不得了,嘴上说着让闻慈破费了,但嘴巴都咧了起来,勤务员张叔在一边不住嘴的夸着,几个孙辈也跟着捧哏。
等闻慈走了,徐老爷子二话不说,出门去其他几个老朋友家里溜达了。
……
周三下午。
闻慈结束上午的课后并没回家,在食堂慢悠悠吃顿饭,和班里几个女生去他们宿舍坐坐,几人聊聊美术、聊聊书,才上大学没两年,社会的思潮已经大大改变了。
现在年轻人间最流行的是萨特,存在主义,他的《存在与虚无》每次一进到书店便卖光了。
聊到下午一点半,她们才抱着各自的油画去教室。
今天他们约的位置是国画系一间空教室,走到路上,看到同样扛着画的丞闻他们,其他人未免麻烦,挑的都是小幅的画,只有丞闻,他搬了个近一米宽的,两手张开抱着画框,整个人都被挡在后头,只能低头看到脚尖前面的路。
大家不知道什么叫卷,但感觉被丞闻卷到了。
“你怎么带这么大幅的过来?”袁韶喊道。
“我就这一幅是最近刚画好的!”丞闻同样喊道,他艰难地侧过身体,终于给了大家一个侧脸,瞅瞅他们,尤其是闻慈,愤愤道:“你怎么带这么小的过来!”
闻慈满脸无辜,“我又不住校,大的我很难搬过来的!”
说着,她轻巧地扬了扬手里的油画,这幅完全是小型,短边不到三十公分,上面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狮子猫,毛色雪白,却不是空荡荡的惨白,有渐变、有层次,它有一双宝石般的蓝黄鸳鸯眼,鼻头边有两块黄斑,伸着前肢,正在给自己舔毛。
光影处理得太好,猫眼闪烁,仿佛那真是一只太阳底下活生生的猫。
丞闻想探头仔细看看,但他此时实在不便,只好一边念叨一边往前赶。
闻慈已经看过女生们的画了,又去看几个男同学的,基本都是小型,但没她这幅这么小,都是人物、风景、建筑,乌海青画的是火烧烟霞,笔触轻盈透明,恍若梦中。
而丞闻,他画的是一大片的蓝夜海面,壮阔深邃,翻涌的白浪有种汹涌的浪漫。
闻慈眼前一亮,“很厉害!”
丞闻把脑袋从画幅上面伸出,艰辛地看了眼闻慈,发现她表扬的是自己,顿时得意洋洋起来,“总不能就你进步,我们大家伙儿原地踏步吧。”
闻慈称赞道:“你成长了。”
连刚见面时情商那么低那么自我的丞闻,讲话的时候居然都会说“大家伙儿”了。
其实大家进步都很大,真是朝夕相处,身处其中的闻慈并不能太明确地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