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她这帮同学,都天然具备对艺术与美的敏感性,这种天赋可能来自于童年,当他们还没接触过画画的时候,已经开始热爱欣赏日出、晚霞、星空、各色人物……他们现在其实也才二三十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一路说说笑笑,上到国画系的教学楼,他们班已经都到了。
“嚯!”一见丞闻的大阵仗,几个人赶紧过来帮丞闻搬。
油画的内框是木头,很沉,丞闻把它靠在墙上的一瞬间,长舒一口气,甩了甩酸麻的手臂,招呼还没打,目光已经开始梭巡教室里摆放的那些国画了。
班长袁韶开始寒暄,有个戴黄围巾的女学生跟闻慈打招呼,“你就是闻慈吧?”
闻慈笑着点头,“你好。”
她手里这一幅又小又轻,放墙边靠着都怕被人踩着,闻慈索性拿在怀里,黄围巾早就知道闻慈大名,她的新闻、作品,甚至人物生平,基本上闻慈的一切她都知道了,但真面对面、甚至还能开口交流时,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不过她好像不是那种傲慢的人?
黄围巾悄悄松了口气,脸上笑容大了点,“这幅猫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
画动物的国画也很多,近代的有擅画虾的齐白石、擅画马的徐悲鸿,古代的有赵佶的《芙蓉锦鸡图》、韩滉《五牛图》等等,而不管古今,猫这种娇憨可爱的动物向来是为文人画家所喜的,而用油画技法来描述这种动物,似乎又有所不同。
国画的猫古典柔和,笔触大多留白,尤其写意,更是生动活泼,意趣勃发。
但用色彩强烈的油画颜料来画,这种感觉又是截然不同了。
闻慈向来舍得用颜料,她用颜料的量,是连同学们都认为太过挥霍的程度,这只富贵就画得极有体积感,猫猫虽白但不是一味白的毛发,蓬松而根根分明,硬实的胡须、光润的粉色肉垫、舔毛时被舌头的肉刺勾起来的毛……各种质感表现得明明白白,俨然真猫。
闻慈把猫画抱在正中间,兴奋问:“是不是很可爱?这是我的猫!”
说着,她特意指了指画面右下角的几个爪印,是红色的,旁边还有两个挥洒漂亮的小字,黄围巾下意识说着“这是你的签名?”一边仔细去看,结果发现那是“富贵。”
闻慈笑盈盈解释:“这是它的名,我代签的。”
又指了指猫的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金黄色铭牌,“那上面才是我的签名。”
闻慈的签名一向随意,有时候在规整的画面右下角,有的横生在画面的书籍封面里、云朵顶上,总之肆无忌惮,而眼前这幅,就在富贵的铭牌上,像雕刻的质感。
黄围巾:“……很有创意。”
这位赫赫有名的年轻同学的确不傲慢,她甚至比其他同学还要跳脱活泼,每个人过来和她打招呼时,总是要看看她的画的,于是每个人都要欣赏一遍这只名为富贵的猫。
很好,猫的名字也记住了。
有个同学像是家里也养猫的,还问她这只猫几岁了,闻慈顿时有种找到同仁的喜悦,兴致勃勃地跟她分享养猫心得,说着说着,背后传来开门声,“在开讨论会?”
声音很熟悉,闻慈一转头,看到了许久没见的钟玉兰,“钟老师!”
其他国画系的学生也急忙问了好,钟玉兰是他们系的教授,这学期教他们写意花鸟的课,说着,又好奇地看一眼闻慈,她居然还认识国画系的教授吗?
钟玉兰笑着点点头,走进教室,“这些画都是你们画的?”
教室里摆着十几幅画,有国画,有油画,打眼一看都很不错,钟玉兰挨个看了看,最后看眼闻慈怀里的,“这猫画得好,眼睛真有神,是写生的?”
“对!是我现在养的猫!”闻慈道:“它叫富贵。”
钟玉兰忍不住笑,“名字起得很吉利。”
钟玉兰是来办公室途径这间教室,发现里面有许多声音才进来的,她正要走,忽然想起一桩事来,把闻慈叫了出去,“你最近和年君有联系吗?他现在在沪市美影厂。”
闻慈摇头,“上回写信是好几个月前了。”
钟玉兰笑道:“他想跟你说来着,自己在美影厂干得不错,但又不好意思——他挺喜欢画动画,感觉比之前画水彩国画有意思,现在正经当上动画师了。”
闻慈笑道:“那很好啊,说不准以后还能看到他画的动画呢。”
钟玉兰点点头,特意说:“去年出的《哪吒闹海》,你看了吗?”
“我看了,”闻慈先答,钟玉兰特意提这个,肯定不是没原因的,“这是年君画的?”
“嗨,这小子的资历可不行,”钟玉兰连连摇头,又有些骄傲地笑道:“他只是这部美术片的动画师之一,照着总设计师的要求画而已,但这也很不错了。”
以前年君郁郁不得志,画画的天赋有限,他也没多热爱,倒不如现在。他觉得画动画有意思,不枯燥,俨然是当着未来一生的事业在做,人也比之前开朗了。
闻慈笑道:“那我写信问问,他怎么没跟我分享分享。”
“特意写信告诉你这个,他可不好意思,”钟玉兰笑道,年君这小子向来不是话多的,要是别的事还好说,现在当上动画师了,特意写信来说,岂不是跟炫耀一样?
闻慈笑道:“那我写信去问他。”
钟玉兰还有课,说了几句就走了,回到教室,大家纷纷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