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辨出对错,磨砂玻璃门发出两下闷重的声响,随后是陈末野微哑的声音:“祈临?”
祈临一愣,先应了一声,然后胡乱地把脸上的水迹擦掉,佯装镇定地打开了门。
雨后的清晨拢着雾,陈末野站在浴室门边,只睁着半只睡意朦胧的眼睛。
稀薄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将轮廓晕染得有点模糊。
他的嗓音低且哑:“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这个原因有点尴尬,祈临下意识错开他的目光,以问替答:“我……吵醒你了?”
陈末野的视线落在他额前微湿的发丝上,轻声:“没有。”
“哦。”祈临点点头,心里微松了一口气,“我没事,就是睡醒了上个厕所。”
说完他就想从浴室走出去,但步子还没落地,脑门就被一只手轻轻挡了一下。
是陈末野的掌心。
祈临像被贴了定身符一样猛地停在了原地。
陈末野安静地感受了一下,确认体温是正常的,才慢慢抽回手:“有不舒服么?”
忽然的触碰将祈临先前压下的情绪又挑了起来,他飞快地躲开陈末野的手,囫囵地说:“没,你没传染给我,我就是起来上个厕所。”
不等陈末野回话,祈临又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半推半带地把人送回床边:“你是病患,你才需要休息,怎么还有闲心操心别人呢?”
这个天气冷,被窝没了人很快就要失温,祈临半强制地把人按回了被窝里,再躺回属于自己那半冷冰冰的床上。
“睡回笼觉了,我好困。”他说。
陈末野醒得突然,祈临其实还没完全调整好,只能局促地并着腿,闭眼在脑海里默背化学方程式。
企图用知识的力量打败什么。
好在知识的力量足够强大,祈临过了一遍元素周期律,那些隐隐的躁动就被镇压了下去。
祈临松了口气,正想将刚才那点意外归为“正常的生理反应”时,身后响起了细微的布料摩挲声。
是手划过被子的声音……从迷糊的远处,一点点悬停在耳侧。
最后,是温热的指尖触在皮肤上的感觉。
祈临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
是陈末野的手背。
他哥大概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悄无声息地用指骨轻轻触压在他侧颈的皮肤上,再一次确认了体温正常后,小心翼翼地退离,帮他压了一下被子。
良久的寂静后,祈临睁开眼,看着清晨模糊的光影,在心底默默地骂了句脏话。
……镇压失败了。
*
陈末野的体温在周日彻底降了下来,但感冒的症状却十分拖沓,足足延续了近一周。
房东老太太偶然遇到时听出了陈末野的鼻音,有天晚上还端了粥下来,理由一如既往——煮多了吃不完。
是咸口的肉菜粥,味道很特别,连祈临都挺喜欢吃。
他还锅的时候还虚心请教了一下,老太太十分吝啬,拒不告知:“下次煮的时候再了蹭吧。”
于是他俩就被迫“蹭”了三天粥,最后还是陈末野亲自上门结粥钱,被她骂骂咧咧地赶走才终于停止。
“什么?那老太太人这么好?”杜彬听祈临说完,满脸的讶然,“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祈临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抬头:“什么貌相?”
现在是午饭时间,他和杜彬在十六中外的店里坐着。
住宿生中午不能出校门,校外的小饭馆就显得十分冷清。
“那个老太婆不是长得跟个妖怪一样么?”杜彬夸张地往自己脸上比划,“尖脸,长眼睛,凶巴巴的,结果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啊。”
祈临一向看不懂他的手语,懒散地垂着眼,没有回答。
杜彬比划到一半,倏然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