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伸手,不容置疑地将她推出门外,说:「妈妈生病了,不要去打扰她。」
最后是一片天旋地转,那个记忆片段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她全都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下子就跨越到很久以后,妈妈躺在病床上,泛青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床边,几位家庭医生进进出出,冲着守在外面的家属遗憾地摇头。
妈妈被宣布死亡的时候,外公外婆和小舅舅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也是在这一级楼梯台阶上。
外婆还没跨过最后一级台阶就听见医生的死亡宣判,身子一软就跌坐下去,小舅舅几步跨上去,揪着爸爸的衣领,猛地一拳挥过去。
鲜血伴随着尖叫声喷涌而出。
混乱之中,哥哥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鼻血流个不停的爸爸面前,用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大声辩解说是妈妈自己不想去医院的。
然后他也挨了小舅舅的一巴掌。
当时还没有改名叫“阮清宵”的小阮明瑜站在角落里,怀中抱着妈妈去世前最后送给她的玩偶,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54?54
◎雨霁◎
被送到别墅的几天里,阮清宵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卧室。
偶尔下楼的时候,都能看到别墅里的保镖和佣人都时不时拿余光盯着她看,等她转过头看过去的时候,又堆起笑容,问大小姐需要什么。
阮清宵跨出别墅大门,绕着花园散步的时候,一抬头就能在几步远的距离之内看到两个以上的保镖。
他们倒是沉默,或许是因为庄园大门紧闭,门内门外都有人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即便阮清宵没有想要逃跑的迹象,他们仍然花时间赶工,加高了围墙。
不过比起这些,他们眼中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同情的眼神更让她觉得厌烦。
后来阮清宵几乎不再下楼,一日三餐都是让佣人送到卧室门口。
阮清宵趴在窗边一一划掉日历上的日期时,窗外下起了雨。
从隔一两分钟才啪嗒砸到窗户上的小雨,慢慢串成雨幕,顷刻间又变成哗啦啦的倾盆大雨,天空暗沉一片,雨幕密得连远处的山峰都看不见了。
别墅后面的花园里新种下去的花也被冲垮,花瓣可怜巴巴地散落在泥地里。
阮清宵慢慢地在日历上画了几个暴雨的小图标。
从今天的日期数字下面,一连往后几日画了好几个。
暴雨一连下了三天才逐渐转小,不用看新闻就知道这场暴雨一定造成了不小心的损失,足以算得上天灾的标准。
好在庄园建在半山腰,经过多年的风雨洗礼依然□□,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不过雨后山路泥泞,上山下山都不容易,后山还有塌房的危险,别墅里的保镖和佣人分出了一部分去探查庄园周边的地势情况,剩下的也都是熟面孔。
这几日被困在一处的交情不足以撬开他们的嘴,但至少让他们不再像防贼一样时刻盯着阮清宵的门口看了。
阮清宵没跟任何人提过其实她听觉也很灵敏,时不时就在她门口游荡的脚步声放得再轻,她也能立刻觉察到。
从暴雨第二天起,除了送饭就很少再有人贴在她门上偷听动静了。
毕竟这么大的雨,山上信号又不好,阮清宵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逃跑。
伴随着窗外渐弱的雨声,阮清宵用铅笔将日历上最后一个雨天图标涂黑。
笔尖圆钝,但房间里没有一把美工刀,阮清宵只能翻出小学时用过的刨笔器,刀锋还算锋利,咔哒咔哒转了几圈很快就削尖了铅笔头。
但盛放碎屑的塑料小盒子已经有些老化,阮清宵用力掰开,一时没收受力,就听哐当一声,没抓稳的塑料盒在惯性作用下砸到门上,里面陈年的木屑和铅屑撒了一地。
阮清宵看着满地的狼藉,愣怔了一下。
她的妈妈以前是学油画专业的,所以阮清宵很小的时候就被妈妈抱在怀里,被妈妈手把手地教握笔的姿势,学线条阴影,然后蹭满一手一脸的黑灰。
哥哥对画画毫无兴趣,放学回来看到她的惨状就嘲笑她是小花猫,然后就被妈妈揪过来,也抹上几道黑印。
被气哭的小阮明瑜顿时破涕为笑,小阮明琰故意朝她做了个鬼脸,叹气说,好啦,现在他们都一样了。
妈妈在的时候,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咚咚——
敲门声拉回了阮清宵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