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邓飞已经有些疲劳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阿诱,阿诱虽被捆着手脚躺在后座上,但似乎悠然自得,现在已经睡熟过去,光明正大将后背留给邓飞。
这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没有人会将后背对准一个有危险的敌人,但邓飞知道,阿诱并不是蠢人。
他在向自己表明忠诚和信任,这是一件让他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想不明白,阿诱跟着林川臣十年了,居然说离开就能离开。
邓飞想了想,又将手机拿了出来。
经济新闻上正通报着林氏近段时间的各种风险与状况,林川臣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就算有江家在背后帮扶,也没能堵住资金流的窟窿,大量财产损失让林氏的企业正摇摇欲坠濒临破产,舆论上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冷笑一声,心觉林川臣咎由自取,早便应该收手了,只顾着和自己作对,蛛网里几乎每个人的背后都是庞大的家族势力,林氏确实厉害,但寡不敌众,迟早要被分食殆尽。
邓飞又往下翻了翻,看见舆论八卦说林川臣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曾经是他的保镖,为此做了很多违反法律的事情,逼迫对方和自己在一起。
邓飞也混迹商圈,很多新闻半真半假当不得真,但这个消息却不一定是假的。
他知道阿诱和林川臣之间有那种关系,阿诱甚至还是余正德的养子,家仇私仇堆叠在一起,他们的爱情能有多健康牢固,还不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这样一想,阿诱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爱意,倒也有可能是假的。
实在是分不清楚了,阿诱演技太过精湛,真的假的都分不清楚。
他又盯着熟睡的阿诱看了一会儿,没见阿诱有清醒的迹象,于是便启动了车子,继续驶向深山。
阿诱还在后座缩着,他有点发烧,头晕头痛,无法从梦中挣脱。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林川臣坐在自己身边,他又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林川臣。
他和林川臣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契合的爱情观,林川臣喜欢绝对的信任,喜欢掌控一切,但阿诱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他们两个就像飞鸟和孤狼,一个盘旋在海港天际,一个游离于草原荒漠,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所以分开,是迟早的事。
阿诱很早之前就已经料到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很明显的,他并没有开口,却听见自己喊道:“阿臣。”
那陪着他坐在车里的男人轻轻应了一声。
阿诱恍惚着,听着心里的那个自己说:“你不要怪我,阿臣。”
“我从来不是自愿要做余正德的养子,也不是要把你当做林烈。”
“你们真的太像了,有时候我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兄弟两个过的是不一样的生活,最后命运还是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第一次知道林川臣在整理“蛛网”的时候阿诱是迷茫的。
余正德让他找林川臣的文件,他找到了,那份密密麻麻的犯罪名单,制作多少毒品,售卖了多少毒品,手上沾了几条人命,林川臣都将它们标注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一旦将这份文件泄露出去,林川臣将会遭到各方各界的疯狂报复。
阿诱不知道林川臣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做他的天之骄子,要来趟这滩浑水。
他一直以为自己完成了使命,还尽了恩,就能从林川臣身边离开,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
也没想过五年前的意外会让他躺在林川臣的床上,更没想到感情会变质发酵,到了连他自己都难以挣脱的地步。
但是幸好啊……
“我还是从你身边离开了,”阿诱轻轻说,“林烈的恩情,我快要还尽了,你不要生气,不要恨我好不好。”
“那我怎么办?”那个虚无的林川臣开口质问道,“我怎么办?”
“你让我永远爱你,可是我怎么办?”
“你好贪心,阿诱,你永远这么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