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以前,宋枕书一直以为纪曈最气的,是空白的那半年,所以在等到那份药物检测报告后,坐上最近一班飞机,落地周转又起飞,奔波十几个小时,来到德国。
原来不是。
现在吹着柏林的风,宋枕书才知道,纪曈最耿耿于怀的,是原来在那空白的半年里,顾临过得不好,过得很糟。
宋枕书突然想起顾临刚走那两个月,他接到他姐电话,回了一趟安京。
那时曈曈怎么说的?
好像也没怎么说,他甚至很少在纪曈口中听到“顾临”的名字,宋枕书唯一记清的,是他返飞非洲前一晚,两人喝了点酒,也许是被酒精松了神,纪曈终于提起顾临。
他捏着一罐啤酒,像捏着谁的脑袋,“蹦”地捏扁:“说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
“没关系,过几天我就要跟爷爷去普光寺吃素斋,吃完我去拜菩萨,跟菩萨告他顾临的状。”
当时宋枕书觉得好笑:“准备怎么告?打算让菩萨罚他什么?买易拉罐没有拉环,还是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纪曈在酒劲中懵了下,然后说:“别吃方便面吧,对身体不好。”
宋枕书顿住,隔了许久才问了一句:“那罚什么。”
听到这个,纪曈像是想了很久,才继续捏着那罐啤酒,目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很慢地说:“不罚什么,就是…反正顾临不能过得比我开心。”
宋枕书那时又在想什么?
好像是,果然还是小孩,连告状的话都说得这么轻。
现在宋枕书听着耳边德语广播。
原来连跟菩萨告的状都是假的。
顾临过得不好,他比谁都难过。
宋枕书往后一靠,小臂自然搭在腿上,继续听着。
接驳车经过一道新的闸口。
闸口上的机场摆件钟又叮当敲了下。
“顾临,”纪曈声音和钟声一样清越,也如警钟宁静,“不是只有你会让人找不到。”
“现在只是柏林,我才关机一天,我接了你的电话,你能找到我。”
“可世界不只有柏林和安京。”
“下次我会在哪里,关机多久,什么时候接你的电话,你猜。”
听着那头的呼吸声,纪曈终于恢复了些许往日的语调。
“你别忘了,外甥肖舅。”
“你再惹我,我就跟着小舅一起满地球跑,看你找不找得到。”
“吓死你。”
宋枕书:“……”
“听到了没。”纪曈最后道。
那头安静听着,良久。
“嗯。”
“‘嗯’什么‘嗯’,说‘听到了,以后不敢了’。”
手机那端的人喉咙总算松了。
“听到了,以后不敢了。”
声音干到像是粗砂粒磨过耳廓,纪曈垂眼,手指虚空攥了攥:“你去喝点水。”
“不渴。”
“……”
声音都干成这样了,还不渴。
“让你喝就喝,废什么话,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