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基础再来推断,这位封大赢家请旨赐婚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了,同她白芙蓉相差无几。
越近的距离,越好利用也越好提防。
他们这样的重生之人,注定都会竭尽手段去达成前世未成,假情假意的同路一段,就是眼前的最优解。
从封府到皇宫的一段路,白芙蓉算把桩桩件件的利弊因果想得透彻。
到了宫门。
白芙蓉下车由宫侍接引走过那一段段她太熟悉的大明宫路,曾经的信心,那一步一步,她一定会一步步重新走回最高处的笃定,也渐渐被她走了出来。
脑海中,如何为封仁添衣,如何劝他收场这痴情风骨的戏码,白芙蓉都计算仔细。
就连若封仁执意非要来出至情至性,她如何借此把自己的形象从红颜祸水,扭转成被昏君欺辱的苦命鸳鸯,白芙蓉都列了好几种办法。
却在延英殿前……
大殿堂皇,人群攘攘,她看见他孤零零地跪着。
然后呼啸的风雪,常亮的宫灯,用远胜牢底火把的方式把这种跪姿雕刻清晰,映进白芙蓉眼底。
墨发覆满白霜,雪水则将官袍浸透勾勒出颀长单薄的身形,紧贴出每一处嶙峋的骨线,而呼吸带出的雾气则将他不断强撑的颤抖展现。
只消一刹。
白芙蓉抛弃她所有的计算,用压过宫侍的快步走到封仁身边,然后近乎粗鲁地把封府侍从叫她要带给他的冬衣,是砸到封仁身上去的。
与此同时她质问道:“御史大人在跪什么?”
青楼出生的白芙蓉打小就会学跪,跪得恭恭顺顺亦或媚态百生,但此后数十年她跪得每一次,都是为了让别人跪在她脚下。
可如今。
唯一前世白芙蓉认为胜过自己,这个能够一统天下的男人,却同样用跪这种姿态试图达成某种目的,白芙蓉被冒犯到恼怒……
“啪!唦——”
却没想到,她这怒气戛然而止得,比来得更快。
白芙蓉全没想到,眼前男人竭力维持的平衡已经脆弱到仅需一件冬衣的重量,便倒在雪里……然后她看见十只指扣进雪地,去重新寻找支撑立起。
他没有看她,却回答道:“跪天地。”
跪什么天地呢?
这盛夏夜中刮起遮天蔽地的狂风暴雪,还不够说明无论封仁所求为何天地都是不允么?
白芙蓉想不通,她分明刚刚才把这位前世真正的赢家和一只咬人的疯狗区分开来,但眼前封仁所行……
她白芙蓉今日才刚刚体会过一只指头被咬见骨头的痛楚,而眼前人十根指头无一处好,偏偏要用这十根烂指头撑起一副更加残破的躯干。
深绛色的四品官服掩饰不了深深浅浅的斑点。
这是苦肉计么?给谁看?
封仁换回一个替死鬼,难道真需要把自己打得一模一样……白芙蓉瞧他封家分明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
除非封家的封,真得是“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