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间一行人已经抵达山门殿,祈冉冉还在歪着头和恕己说话,突觉眼前蓦地一暗,下一刻便一脑门撞到了喻天师硬邦邦的后背上。
“哎呀!”
她被撞得本能后退,捂着泛红的额角怔怔抬眼,鼻头与面颊一具被风吹得红扑扑,黑色的发丝弥散在暗夜里,有种说不出的柔软可爱,
“你做什么?怎么不往前走了?”
喻长风抿着薄唇没答话,守在山门前的奉一倒是上前一步,捧着一瓶跌打酒,道出那番今早就已预备好的客套说辞,
“公主,药您拿好,恕己稍后会引您去外殿客房的。”
……外殿客房?
祈冉冉顿时一愣,“我昨日住的屋子呢?”
虽然只在今日晨起时匆匆一览,她也能清晰觉察出那间屋子里的多处巧思布局都颇合她心意。
“天师大人这是不准许我进内殿了?”
她后知后觉,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
早上离开前不还好好的?
方才在山下时不还询问她手腕伤势来着?
难不成就这几里路的功夫,天师大人终于被夜风吹得清醒过来,认定额头上的淤伤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继而正式决定要同她甩脸生气了?
思及此,祈冉冉急忙从袖中取出个白瓷的细口瓶,托于掌心给喻长风看,
“昨日我真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瞧,我还给你带了消肿祛淤的药膏呢。”
她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与喻长风失和闹僵,自己的铺设定计才启了初初的第一步,后续的筹谋多多少少还要仰仗天师大人的尊崇地位,若不能尽快哄得这人消气,她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半点都走不通了。
“对了,还有适才说的交易。”
白瓷小瓶果断换手,靛蓝的金线锦囊随之占据掌心,祈冉冉手忙脚乱地低头解系带,动作间五指翻飞,藕色指尖几次拂过锦囊一角上几不可见的细小字样——
喻长风微敛眉眼,发现那是个铁画银钩的‘褚’字。
禛圣帝近些年来沉迷长生,疏略朝政,底下的官员少了加官进禄的机会,不少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喻天师这里。
——在连年的放赈中不痛不痒地添上几石米粮,届时功绩一写,折子一递,不仅能在‘救民济世’上分一杯羹,更能于圣人面前博个‘慷慨输将’的美名。
天师大人惯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他从未阻碍过任何人的同调效仿,却也从未接纳过任意一份‘投名状’,甚至往年的这个时候,天师府都是直接闭门谢客,谁来都不见。
只是不曾想今时今日,他褚侍郎的敲门砖竟还能以这种方式递到自己眼前来。
……
行道两侧的灯笼倏地灭了两只,天师大人距离灯火最近,秾丽眉眼几乎瞬间没入晦暗。
四下里随之黑漆一团,祈冉冉本能一顿,旋即便觉落在头顶上方的两道视线陡然变得又沉又冷。
“……喻长风?”
她扬着调子喊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后又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只是她并没有能在暗夜里视物的本事,故而目之所及也只有个轮廓分明的冷白下颌与绷得平直的淡色嘴唇。
“你怎么了?”
诚然天师大人平日里也都是这副面无表情的冷脸,可她此刻却莫名觉得,喻长风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