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文武双全的读书人,说话就是有点儿不一样。
被人围观的张珉,低头看着自己乌青的手指,眉头跳了跳,想把手指藏起来。
可他方才低低“嘶”一声抽气,叶瑾钿已经听到,看过来时又见他鬼祟收起手指,哪里能不明白。
“夫君?”她脚步一转,向他走去,“你怎么了?”
张珉下意识拔高声音反驳:“我没事。”
叶瑾钿:“……”
他还真是藏不住心事。
“我有说你有事吗?”她半蹲,将手枕在膝盖上,掌心向上,朝他摊手,“把手递给我。”
张珉往后挪两步:“我真没事。”
“把手、递给、我。”叶瑾钿一词一顿,摊开的手指勾了勾,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她这副样子也没变。
当年,他在军中练兵,被看不惯他整日戴面具的小将找麻烦,用横刀划了他小臂一刀。
他去伤兵营找药时,与从兵器库出来的她迎头撞上。
她闻到新鲜的血腥味,也是像现在这样,不说“你是不是受伤了”,而是直接伸出手,说,“把手给我看看”。
桃花一样娇媚的脸庞上,带着两分自己都不自觉的强势。
过往与现实的重叠,让张珉有几分怔愣。
叶瑾钿趁他发呆,眼疾手快欺身向前,一把将他手臂捞出来,把袖子往上挼。
锤子旁边就是还没敲进去的钉子,张珉不敢躲,怕娘子急起来踩到钉子,伤了脚。
他将食指藏在掌心,牢牢攥住。
叶瑾钿差点儿被他气笑了:“夫君如今,倒是眼疾手快,小心周全。”
刚才怎么不见他小心些。
张珉对着她,到底不如对着旁人嘴皮子利索,结结巴巴道:“尚、尚好。”
旁的,他一个字不敢说。
想当年,他极力否认自己的伤,却被对方揪着领子,拉进伤兵营,丢在病床上。
她直接抬脚跨上床,横脚跨到他腰上坐着,逼他不得不把伤亮出来。
当时,伤兵营所有人都被她吓愣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看着她撕开他的袖管,利落给他上药包扎。
结一绑,她随即翻身下床,掀开帘子扬长而去,好像没干过什么骇人的事情一样。
他觉得……娘子现在还敢这么干。
可他不敢让她坐下来。
叶瑾钿看着那张透出几丝心虚慌张的脸,心里一软,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肃然。
可她觉得,夫君要逞强也好,瞒着她锻体也罢,她还可以私下不着痕迹给他补补,尽量做些他爱吃的肉菜,养一些肉来供他挥霍。
但受伤还藏着掖着,绝对不行。
小伤尚且藏着,大伤他是不是要整个人躲在外头,要是有什么严重的病症,他是不是不思治病,反倒想着来一出放妻书,将她气走,另觅佳婿?
这种坏毛病,她惯不了。
“手。”叶瑾钿硬着心肠重复,“给我。”
张珉委屈巴巴看着她,慢慢把手臂放在她掌心里,满脸写着“求放过”。
叶瑾钿:“……手,松开。”
张珉:“娘子——”
叶瑾钿只给他一个字:“松。”
张珉马上就松开了,露出乌青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