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暮望向她:“违约金我赔。”
司黎乐了,“可我公司也有违约金。”
他还是说:“我赔。”
“艺人合同违约要赔很多钱的。”
“我赔得起。”
江修暮放下碗筷,双手握住她肩膀,认真地对她说:“阿黎,我们现在不缺钱。”不需要她用有伤身体的方式赚钱。
司黎安静下来,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良久,她拄起下巴含笑道:“可我缺钱。”
说完,她就打落他的手,转身去喝汤了。
缺多少,为什么缺,剩下这些她又不说了。
沟通无果。
呆在一个房间里,两人又开始各做各的,彼此沉默。
直到晚上睡觉,躺在一张大床上,肩并着肩,男人在被子下去牵她的手,试她的温度。
虽然是夏天,屋内的空调却是暖风。
司黎身上不冷,想了想,她把手指一一插进他指缝里。
十指交握,两人都朝对方靠近了些,但还是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司黎头微微偏向他,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轻声开口:“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喜欢演戏。”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至少演戏不算是她毕生理想吧。
江修暮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也侧头过去,“那为什么不考虑做别的?”他不支持她做演员。他今天的话,她一定听懂了。
司黎闻言笑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笑着说:“那你还不如问问外面跑出租的,为什么要做司机;问问环卫工人,为什么要起早贪黑扫街道。”
“江修暮,如果他们也有你这个脑子,聪明还能读书那么好,谁不想一劳永逸,轻松赚大钱啊。”
她转过头,亲了下他侧脸,“我也想。但你也知道,我成绩多差的。你的那些书,中文我看着都头晕。”
“我早想过了,我能做的行业里,就拍戏赚得最多,来钱快。而且我还算擅长,能做得不错。”
这她都够幸运了,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比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幸运。司黎很有自知之明,也够知足。
轻叹口气,江修暮侧过身将她的头揽到怀里,吻着她额顶说:“但是阿黎,你有我。我的就是你的。”只要是她,变成一台赚钱机器他都心甘情愿。
司黎沉默地垂眸,过了会儿,才道:“你是你,我是我。”
她说:“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们两个,手可以纠缠在一起,身体也可以,但有些东西不行。
额头上的吻渐渐变凉,男人闭了闭眼,手撑起上半身,将她彻底笼罩在身下。
极有压迫感的姿势,江修暮强行抬起她下巴,在黑暗中凝视她的眼睛。
“司黎,你这种赚钱方式,在我眼里,无异于在‘用命换钱’。”简单讲,就是不值得。他不可能放任。
司黎也看向他。虽然黑暗里,他们的眼睛只能看个模糊,但彼此的轮廓都刻在心里了,也用不着看得太清楚。
她用刚刚牵着他的左手抚摸他的脸,“你们读书人都喜欢上升高度,用些夸张的词来吓唬人?故弄玄虚。”
江修暮懒得反驳她,扯下她的手,压在掌心里,一寸寸地摩挲,最后停在尾指的位置。
额头抵着额头,他缓缓告诉她:
“中国的《易经》里有一卦,叫剥卦。其中有两象,分别是‘剥床以肤,切近灾也’和‘剥床以足,以灭下也’。”
“剥落到床面,相当于切肤之痛,从床脚剥落,是毁掉根基。剥,是一点一点抽离。”
“以你的性子,最开始磕到碰到,青一块你都不会留意。现在手指受伤,你也觉得是小事。然后就是手臂、腿脚,只要还活着你都认为是小事。”
“你把自己当洋葱,以为剥掉一层还有下一层。最关键的,你对危险的敏感度和感知力也在被剥落。”这才是核心。
他从被子里拿出她那只受伤的右手,严肃地说:“阿黎,你现在自己回想,手受伤,到底是不是意外。你以前有这么不小心吗?”
司黎双目紧盯着他,抿着嘴唇,在他的话里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在他们梨园里,曾经有一位学武生的师兄。拜师之前在少林寺学过武术,所以园子里他学功夫也是最快的。
他那时候特别喜欢给他们表演一个绝活——用头顶水缸,顶起来还能轻松地走来走去。可是有一次,他演这个绝活时,水缸忽然掉了,把他砸在了下面,胸椎骨头插进了内。脏,当时就吐了好多血。后来命捡回来了,人却没再回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