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一早,威廉和利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比安娜女士已经变成了一具佝偻焦黑的尸体。
这些先生们骤然增高的效率确实打了威廉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幸好他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汉莱顿先生的事,而是为了解决一桩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丑闻。
“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汉莱顿先生的死亡,并不是因为他触怒了幽魂,而是出于人类的贪婪与恶毒,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威廉注视着杰克斯:“所谓的卡洛琳夫人每晚都会在这座庄园里,寻找情人的事情,究竟是个传闻,还是事实?”
威廉的姓氏是兰姆,他一到诺丁汉,杰克斯就知道,他是为了卡洛琳夫人的事儿来的,一些消息不那么灵敏的人还向杰克斯打听过这位威廉先生是不是和比比安娜有什么过节——要不然一位绅士干嘛要如一条疯似的紧追着一位女士不放呢?
威廉将这桩案件追究到底并不是为了汉莱顿先生,也不是因为比比安娜,只不过是因为汉莱顿先生的死亡最初被按在了“在纽斯蒙德庄园出没的卡洛琳夫人”身上——所以他才要揭破这个谎言。
杰克斯的面容上不见一点愧色,也没有一点面对苦主的羞愧与窘迫,“我想也是,”他看着威廉说道,毕“竟比比安娜女士又招惹了你们之中的谁呢?真可惜了,那可是好一位佳人。”他说道:“但我可能要让你遗憾了,先生,卡洛琳夫人的事情并不是一个谣言,它是真实存在的,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庄园里看到过他们。”
“而我们在的这几天她就消失无踪了。”威廉讽刺地问道。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这些幽魂的主人,”杰克斯回答说,“他们爱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不想出现就不出现,我不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不是我的奴隶,我无权指挥他们。”
“你怎么知道那个幽魂就是卡洛琳夫人?”
杰克斯没有说话,他俯身从脚边的箱子里抽出了一本小书,威廉顿时皱眉,这本书是卡洛琳夫人所撰写的爱情日记《格兰纳文》,里面记述了她与拜伦,还有其他人的风流韵事,而出版商为了让这本书更加好卖,甚至在封面上印上了这位夫人的小像,此时的印刷术已经非常成熟,何况卡洛琳夫人的容貌不但美而且相当独特,叫人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威廉看向身边的利维,这种案件必然要带着一个半恶魔,或者是教士、驱魔人这类具有超凡力量的同事,威廉再怎么受女王看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成为俱乐部的成员后,他可以借助符文、药水和其他魔法用具的帮助来看见幽魂、恶魔,但说到捕捉祂们的痕迹,与祂们作战,还是要看后者。
利维拥有着相当出众的嗅觉,除了人类能够嗅见的一切气味之外,他还能嗅见空气中的情绪分子,像是天使所携带的那种圣光的凛冽气味,恶魔们身上所必然携带的硫磺气息,他更是可以轻而易举分辨出来,甚至能够通过其中微妙的不同辨识出对方的身份。
但在这里,他还真没闻到过什么特殊的气味,
有可能是因为那个幽魂确实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出现了,又或者,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所谓的幽魂,但看着杰克斯这样言之凿凿,又不免让人感到困惑——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招徕“客人”,现在这个传闻是否存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威廉。兰姆现在的身份和将来的地位,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承认这是一个谎言——难道没了“卡洛琳夫人”,那些食髓知味的客人们就会拒绝这么个可以让他们纵情欢乐的秘密场所吗?
“我想我们还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利维对威廉说,威廉看向杰克斯,杰克斯摊开双手,“当然,欢迎你们,我爱每一个愿意来我庄园做客的客人。”
他看向威廉,眼神中没有多少尊敬,就如女王陛下与兰姆家族的人所忧心的那样,即便卡洛琳夫人和现在的兰姆家族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无论是血缘还是利益,但她死去的时候是兰姆夫人,所有冠有兰姆姓氏的人都会因此蒙羞。
威廉没有再和他争论下去,既然杰克斯这么说,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利维会帮助他找到那个幽魂,如果那个幽魂确实存在,他们就将这个幽魂送入地狱——他们已经证明比比安娜是个骗子,当然也能证明杰克斯是个骗子。
“接下来,你陪我去做一件事情。”利维说。
“什么事情?”
“盗墓。”利维说。
第335章盗墓(中)
利维之前与威廉说,既然要踏入另一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所给予他的种种教导,都应当被抛弃和推翻,无论是观念、理论和思考方式,威廉也是这么做的,这并不困难,兰姆家族发迹得并不能说很早,他们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穿袍贵族或者是持剑贵族,墨尔本子爵也就是前首相,他的祖父最初只是一个商人,后来成为了议员,成为议员后他通过某些手段取得了一个从男爵的爵位,这种渺小到贵族们甚至不愿意提起的小小爵位,成了兰姆家族踏出的第一步;然后,前首相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代墨尔本子爵,凭借着他为辉格党立下的汗马功劳,而取得了这个爵位;之后,因为前首相的兄长过早夭折,他以次子的身份继承了爵位,后来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第二代墨尔本子爵,将这个家族推上了一个辉煌的位置,他曾经两度成为英国的首相,并且深得女王的信任与爱重,如果说这样就很难得了,那么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就来了——这份感情,直到现在还在庇佑冠有这个姓氏的人。
所以当女王陛下决定召回威廉兰姆的时候,威廉就知道,无论女王陛下让他去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去做的,他的头脑并不顽固,道德底线也没有那么高,若不然女王陛下派他去秘密刺杀克拉伦登伯爵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完成的那么干净利索,虽然克拉伦登伯爵当时的行为也可以被指控为叛国罪——他不但隐瞒了自己与儿子可能接触过瘟疫病人的事实,还想要将瘟疫带到女王陛下身边,危害君王的身体,实在是桩十恶不赦的罪过——但一个伯爵,一个外交大臣,没有审判,没有公告,也没有一个与伯爵爵位相称的死法(譬如斩首),这对父子甚至没有坟墓,死得活像是对男巫,让一些固执的大人们知道了,准会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想自己可能还要适应一段时间,尤其身边的朋友和同伴是这么一个半恶魔的时候,“你在北岩勋爵面前也是这样吗?”
利维给了他莫名其妙的一瞥:“你知道北岩勋爵和我结识在战场上吧。”那时候的战场可早就不存在什么骑士了,士兵们就和盗贼一样无耻,和商人一样卑鄙,也和野兽一样残暴无情,他们从死者(无论敌友)的口袋里翻找钱财,剥掉死者的衣服和鞋子穿在自己身上,他们在军营里与妓女一同欢乐,一旦失去监督与制约——就去劫掠邻近的村庄和城市,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北岩勋爵就是这样被凸显出来的,他固然勇猛,但比他勇猛的多得是,说起聪明,说实话就算是利维也不能说他是一个聪明的人,要比阿谀奉承,那就更别提了——但威灵顿公爵是怎样说的?“一个真正的骑士。”他正是因为有着旁人缺乏的高尚与诚实,才能够一次次地得到拔擢与另眼相待,不那么做如威灵顿公爵这样的人甚至会感到不舒服,因为按照他们的想法,这样的品德就不该属于一个下等人。
如今对北岩勋爵依然感到如鲠在喉的人仍旧不少,但他们对这个平民勋爵的看法还是相当一致的,一个好人。这不妨碍他们继续诋毁和伤害他,但也会影响到他们的某些看法——古老的远东有一句睿智的谚语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伦敦人也会说,看朋友知品行——所以别看用利维来攻讦北岩勋爵的人这么多,但他们心里也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利维觉得北岩勋爵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他依然与其保持着表面上的友谊。
“我又没想做什么坏事。”利维理直气壮的说。
威廉忍耐得非常辛苦,他不知道在半恶魔的口中,还有什么事情算得上坏事,他们不久前才违背了一个女士的意愿,脱掉了她所有的衣物,并且查看她的私密处来寻找所谓的证据,他都不知道,万一那个所谓的烙印根本不存在,他该怎么面对自己?
现在利维又和他说,他向他发出了一个邀请——请他一起去盗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