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明月高悬,空中碎雪不再。两道身影冲破寒气,驰骋在陌生领域。萧厌挡在慕容烟身前,骑着那匹棕红色的骏马,寒风被如数拦截。女人狐裘随风耸动,慕容烟面色凝重,盯着萧厌的背影——她有事瞒着自己。
脚下的牧场比苍狼旗起码大了三倍有余,且露出雪地的牧草众多,难怪能提出一百车牧草的条件。慕容烟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再度望向眼前令人心安的背影,萧厌绝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冒险。她有事瞒着自己不足为奇,可为何一开始要让自己离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若是萧厌,必然会用自己作饵,先得一百车牧草,再攻入内部。届时,就算有诈,也可一把火烧了牧草,再将迅鹰旗的特勤带走。
她忽地想起国师的预言,以及她对自己的警告——戾气过重,可夺权,亦会丧命。
母后从不责备自己的冷漠,她将杀伐的种子植入预言中。国师的预言本就是一把利刃,母后说,若心不狠,易遭反噬。就像萧厌递给自己的簪子一样。
皇家不该生慈悲心,母后是世上最尊贵的人,她的话不会错。慕容烟眸色坚毅几分,远方火光闪现,萧厌速度慢了下来,迅鹰旗主营到了。
萧厌率先下了马,慕容烟紧随其后,一道道视线游走在自己身上,带着肉眼可见的轻蔑。对比起来,苍狼旗的族人竟显得温和。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像过去一般,替自己拦下所有不善的目光。慕容烟心底升起复杂之感,默默跟在女人身后。
一路人盯着自己的目光少了,更多的汇聚在了萧厌身上。那些人的目光复杂得多,既有厌恶,又有恐惧。她们不敢靠近萧厌,又躲在暗处发出丝丝缕缕的议论,蛛网般挥之不去。慕容烟听不懂漠北语,却知定不是什么好话。迅鹰旗对萧厌的恨意不加掩饰。
萧厌看起来不受任何影响,她手握匕首,步伐平稳,直视前方。慕容烟蹙眉,昏暗火光下,女人紧绷的下颌和手背涌起的青筋无法忽视。
周围毡房皆亮着,房前竖着的火把摇曳,却着实没有压下多少寒意。慕容烟步伐快了几分,待萧厌余光看过来,慕容烟已和她并肩。夜色中,女人唇角无意识扬起些许弧度。
“今天是晴天,太阳很暖。”
慕容烟未曾想萧厌会对自己谈论天气,说来,她的确怀念起白日那个难得的晴天。骑在马上,萧厌为自己挡了风,照拂在身上的,便只有珍贵的光。明媚的,也是刺眼的,慕容烟不讨厌。毕竟,这是她来漠北遇到的第一个晴天。
不知何时,二人已被迅鹰旗的人围起,那些人保持距离,又紧紧尾随,拉成不远不近的距离。
“特勤,人到了!”
一人跪在主帐外禀报,另外一队人逼近萧厌,脸上带着虚假笑意,“特勤,兵器不可带入主帐,这是迅鹰旗的规矩。”
萧厌脸上毫无波澜,将匕首丢入女人手中。待慌乱接过匕首,说话那人松了口气,连带着腰身都直了几分,脸上虚假的笑意也消失了个干净。
“特勤,请。”
她语气并无尊敬的影子,听口气,不耐更多。鸿门宴。。。慕容烟眼底涌入几抹兴奋,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容易滋养权力。权力不会乖乖待在安全地域,也许,此事成,萧厌会补全一个时辰前并不完整的故事。
掀开帘子,入眼便是多种颜色拼接而成的地毯,扎眼的漠北风格,就是慕容烟也未见过此等精美的工艺品。萧厌的毡房就很素,孤零零的兽毯,一张炕,一张桌,地上铺着朴素的地毯,踩上去温暖又柔软,许是动物的皮毛制成。
“我亲爱的好妹妹,别来无恙啊。”
标准的中原话,足矣让慕容烟惊讶,在苍狼旗待久了,误以为所有漠北人说汉话都会带口音。空中隐隐浮着龙涎香的气息,慕容烟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四周,白玉制成的玉如意,书案后落着山水画的屏风,落了灰的线装书,依稀可看出法家著作。
萧蓉慵懒坐在主座未起身,亦未吩咐下人准备座椅,她漫不经心地瞥着萧厌沾染污雪的长靴,忍不住连啧几声。眉目间非嫌弃,而是嘲讽。
“阿厌,不是我不肯让你,你看看自己这。。。”
萧蓉忍不住笑出声,手中折扇轻启,掩住她略显厌恶的唇角,只留一双无辜的眼睛。
“以前阿娘让你多学学礼仪,你不听,非要和畜生混在一起搞得脏兮兮的,也不怪阿娘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