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部每个孩子,都要经历一场黑暗。
太阳藏进了山里,她们涌入夜色中,谁能解救她们?跟着月亮走,一直向前走,不要怕风的呼吸。萧厌很早便知玄月部的孩子会被送往安全地带,那里没有死亡,自然不会滋养出勇气。
她要装作正常人,这是她顺利活下去的手段。马车颠簸,月亮不见了,这是彻底漆黑的世界。她嗅到马车上的异香,视线逐渐模糊,软绵绵地倒在了马车中。
再度醒来,天地一片黑暗。马车停在陌生领域,只余她一人,萧厌走出了马车。
没有了月亮,什么才是她的启明星?她的路该往何处走?墨色的天,星星少得可怜,萧厌跟随着微弱的光泽向前。她没有方向,她不能哭,萧玄不喜欢脆弱的人。
萧蓉偷了她养的兔子,萧厌找了好久,找到一堆尸骨。她打了萧蓉,握紧拳,砸向她脆弱的鼻骨。萧蓉被打得流血,萧玄的骨鞭落在自己后背。萧厌哭了,不是因为疼。她捧着白骨,跪在萧玄身边,女人眼底的厌恶令她错愕。
她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白骨冰冷又硌手,萧玄瞥了一眼便绕过她,抱起她身后的萧蓉。萧蓉哭得情难自禁,将血与泪一并蹭到萧玄衣襟。萧厌愣愣回头,萧玄脸上没有厌恶,她轻声哄着萧蓉,拂去她脸上的血迹。
女孩跌跌撞撞在荒林中奔波,狼嚎声追赶着她!怎么会有狼嚎声!
走出去!阿娘的人一定在森林外接应自己!也许一切都是阿娘的考验,也许她不愿自己脆弱。不可以掉眼泪,眼泪没有用!她拼命地跑,被碎石绊倒,温热滑落,萧厌颤抖着抹下猩红,还好是血,不是泪。流泪了,阿娘会厌烦。
好嫉妒,好恨。。。阿娘从来没有抱过自己。萧厌从地上爬起,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凄厉的风声,卷着悠扬的狼嚎,她不能停下。
她坚信,只要一直这么跑下去,就能看到玄月部的族人,就能看到阿娘了。她一定会抱起自己,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轻声问她疼不疼。萧厌会摇头,告诉她自己没有哭。
走出去,找到家。
梦,魇了萧厌一身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幽绿的眸子尽是恨意。结痂的伤口撕裂,溢出的血浸染绷带。女人嘴角抽搐,紧咬牙关咽下痛意。
慕容烟被她的动作惊动,几步上前稳住女人的身子,“不要乱动,缓一缓,缓一缓。。。”
她清冷的声音融着几抹轻柔,和梦中萧玄哄萧蓉的身影重合,萧厌下意识推开她。慕容烟向后退去几步,见萧厌满是厌恶地别开脸。不过须臾,更浓烈的痛意裹挟着她,像是被人从后重击一棒,萧厌不得不死死扣着头颅,好将痛意逼下去。
慕容烟转身,倒了一杯温茶,不顾方才的警告,再度靠近她。
“特勤,喝些水。”
知她未从梦魇中完全脱身,慕容烟放缓语气,陪在萧厌身边,直到女人熬过突如其来的抽痛。萧厌轻喘着气,许久,失焦的眸子重回光泽。
“我睡了多久?”
她接过茶,将苦涩一饮而尽。
“不到三日,特勤。”
萧厌沉默片刻,嗅到毡房内的安神香。她扫了眼香炉,白烟一缕一缕升起,脑子里紧绷的弦再度断裂,她声音陡然拔高,“以后不要焚香!”
话出口,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不善。该死。。。她欲言又止,半天拉不下姿态解释,慕容烟面色如初,转身走向香炉。须臾,白烟断了,萧厌的心更加沉闷,好似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不出去。
她情愿慕容烟是受伤的!是需要自己拉下脸面解释的!可慕容烟的温顺与不在意,犹如一把钝刀,上上下下磨得萧厌难受。萧厌羽睫低垂,敛去眼底的晦暗。
“我不喜欢安神香,其余的。。。你若喜欢,用便是了。”
破天荒的解释,令二人皆是一顿。萧厌别扭地移开视线,半晌听到慕容烟的一声轻笑,狡黠的,和荒野的狐狸一样。萧厌耳尖泛红,房间太闷热,方抬头,一只小玉瓶夺去了她的注意。昏暗的毡房,赫然出现亮眼的色泽,也难怪她一眼看到。
“那是什么?”
“萧衍特勤送来的药。”
萧厌眯了眯眼,盯着碍眼的小玉瓶,危险气息浮现。慕容烟忙着补充,“你没有醒来,药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