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晚,苏意晚有些扛不住,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困告了。
她方走没多久,暗卫押着个穿玄色官袍的人进来了。
双鬓灰败如霜覆枯草,颧骨高耸似嶙峋山石,嘴里吭哧吭哧骂骂咧咧的,不是邵言卿是谁?
谢辞斥责暗卫道,“怎么回事儿,邵知府是朝廷命官,你们竟如此失礼?快给邵大人看座。”
话落,他转头笑里藏刀看向邵言卿:“邵大人好雅兴,夤夜不在府邸安歇,偏来这粮棚隔岸观火……难不成邵大人料事如神,一早就候着来我这儿看好戏?”
暗卫一溜风儿搬了条板凳进来。
邵言卿甩袍落座,面上不满。
“我是这苏州城的青天父母官,辖内出了这么多欺民豪绅,我又岂能高枕无忧……这才来粮棚看看灾民境况。没成想,一到这就被你谢大人的人给绑了。谢大人是给宫里当差的,自然比我们这些个地方官高贵。”
“但神仙落地也得给土地公三分薄面呐……谢大人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里。”
邵言卿捋了捋胡须,喝了口茶,强压下心头慌乱。
“是我御下不严,让邵大人受惊了。只是近来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在粮棚附近出没,不得不防啊……诶,邵知府没做亏心事,怎也如此鬼鬼祟祟?”
“谢大人慎言。我只不过怕惊扰了百姓。”
“邵知府又不是食人虎兕?只寻常巡访,怎会惊扰?”
邵言卿语塞,这厮是在暗讽他在百姓心中名声不好。
见邵言卿哑口无言,谢辞又接着追问。
“邵知府不来,在下也是要登门拜谒的。某受太子殿下之托,查苏州的账簿,实在是有很多笔糊涂账,要向邵知府这‘土地公’请教。”
闻言,邵言卿脸色有些难堪。
谢辞绝非善类……他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
谢辞又追问:“打着灾年救济的旗号,让周万财以低于良田市价的银两强买土地,背后少不了知府大人的支持吧。”
邵言卿好像被人刺中屁股,弹簧一样猛地站起身来,“前几日公堂对峙,那周万财不都承认了,此事与某无关。是他和赵承业同流合污。”
“知府别激动,先坐下。”谢辞啜了口茶,热气模糊了他眼底寒意,见邵言卿落座,又慢悠悠道,
“我后来又派人调查,这些土地通过虚假交易层层转手……最终归属是谁,知府大人要不要猜猜?”
烛火摇曳,映得邵言卿的脸忽明忽暗。
谢辞放下茶盏,说话慢悠悠,却字字千钧。
“这些民田最后落到了高相之侄高同玉手里。我记得这高同玉同知府你交情不浅呐。”
邵言卿心更慌了。
“今年三月,圣上为支持改稻为桑,从邻省调赈灾粮。知府可是报了两万石的‘漕运损耗’。巧的是,邵知府的表弟开设的瑞祥丝绸庄同月也收了两万石的粮食。你表弟的丝绸庄收粮食做什么?难不成要织‘粮帛’?”
“这瑞祥丝绸随即还以上等丝绸的名义支付远超市价的货款给高同玉的京畿布行。商人重利,表弟这是违背商道也要散财做善事呐……”
“但表弟可远没有知府这当哥哥的善呐。邵知府一介清官,三年间陆陆续续向报恩寺捐赠五万两用于扩建庙宇。”
“庙宇没见高,倒是住持孝敬了不少香火钱给高同玉。”
“这报恩寺也奇了,不拜神佛,拜凡人?”
“或者说,拜高相?”
邵言卿的脸被谢辞越说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