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长河已醒。
脚下踏着的土路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青石板路。三人走到镇口,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付知晓在镇口与她们分开,她要去找她的老主顾处理掉她打的野味。
走了快一个小时,付见煦累得气喘吁吁,被入眼的景象惊得不知如何言语——
青灰色的水面上,橹声欸乃。早行的货船挤挤挨挨地泊在石阶码头边。船板一落,赤脚的挑夫便弓着腰,将一袋袋新米、一捆捆生丝扛上岸。岸边卖饼大娘的吆喝叫卖声和着油饼香味飘来付见煦身边。
不是?这是个镇子?那么繁华的吗?
哦,原来穷的只有原主家啊。付见煦木着脸想。
“见煦姐姐,已经到镇上了,这是码头,来往客商卸货的地方。”纪小雨拉了拉付见煦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哄着这人,生怕她走累了突然翻脸不干了。“马上就到主街的酒楼了……”
实则还得行个一刻钟才到主街。
终于快到了……付见煦的确有些许不耐烦。主要是又困又饿——昨夜因为换了环境,身边又躺了个小姑娘,她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睡着。
早上天没亮又就起来,走得急,只囫囵做了碗面疙瘩,眼下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她穿着草鞋的脚还被磨得生疼。原主真是穷鬼命小姐身体!走个路而已,脚还疼起来了!
青瓦朱栏的两层楼阁挤在主街市中央,牌匾上“月满楼”三字映入付见煦眼帘,付见煦被气派的榫卯结构的建筑震撼得失语。门楣上扎着红绸,风一吹,那绸子便与酒旗缠作一处。
她们来的早,店里几个伙计正摆放着桌椅。
一位身材精瘦的小二见门口立着两位女子,忙将人往店里迎,“二位里面请——客官要些什么?”
爹的,古代饭店服务员这么热情的吗!付见煦社恐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她明白此刻是干正事的时候,不能掉链子。她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完,“我听闻贵楼招聘掌厨,我是来应聘的。”
她竟然是来应聘厨师的?纪小雨一愣。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明显不悦和嘲讽的冷冽女声自楼梯转角传来:“呵,付娘子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竟寻到我新开的酒楼来了。”
檀木台阶随之响起不紧不慢却带着压迫感的脚步声。
付见煦脸色一白,下意识抬头。正看见女子垂落的石榴红裙裾扫过台阶。女子容颜明艳,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眉心微蹙,看向付见煦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
是谢小姐吗?
她认识原主!付见煦心里咯噔一下。
谢音挽站定时,跑堂的伙计们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气氛瞬间凝滞。她甚至没给纪小雨一个眼神,目光只钉在付见煦身上。
“阿庆。”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精瘦小二耳中,“告诉这位付娘子,我们月满楼,不招人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视线扫过纪小雨,又意有所指地落在付见煦身上一瞬,“尤其是不招……某些纠缠不清、不知分寸之人。”
她特意顿了顿,语气里的轻蔑和警告毫不掩饰:“付娘子还是带着你家的妻子,好、好、回、家、过、日、子吧。别在我这里白费力气,扰人清净。”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重。
说完,她根本不给付见煦任何解释或反应的机会,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转身便袅娜地走向柜台,只留下一个冰冷高傲的背影。
付见煦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会吧原主?你他爹的有老婆还去骚扰别的女人啊!骚扰的还是女配谢音挽!啊啊啊啊死原主,你害死我了!害得她连开口展示厨艺的机会都没有!
纪小雨也感觉到了那目光中的鄙夷和那句“妻子”的微妙讽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她这样会看人脸色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今日竟来的是这位富小姐开的酒楼……
她紧咬下唇,那女人是真失忆了么?否则怎么会带上她到谢小姐的酒楼里自找耻辱?
被唤作阿庆的小二立刻心领神会,脸上职业性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变得生硬疏离:“二位娘子也听到了?我们东家说了,酒楼不招人。请回吧。”她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付见煦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她的脚指头要抠出一栋别墅了,巨大的窘迫让她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