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玥脊背崩得挺直,越说心中越是安定,也不怕了,言辞铿锵有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院内一时鸦雀无声。
副指挥使王崭低头端起茶杯,借机掩盖住嘴角上扬的喜色。
几个胆子大的不由得悄悄看向段霖。
孙莎莎一番辩驳,段霖却并未恼怒,反倒是气定神闲道:“你所言确实有理有据,赵楠之死的疑犯在逃,又牵扯铁器一案,诸事还无法定论。既如此,给薛灵玥请功一事便暂且压下,等赵楠一案审结再行商议罢。”
话音才落,陈夕立刻上前行礼,朗声道:“是,属下谨遵均命。”
听他二人一唱一和,薛灵玥呆愣几息,一时恍然立在堂中,无措地看向悬坐高堂的各位大人。
他们或回避,或嘲讽,唯独副指挥使王崭,向她投来一道复杂的目光。
原来他们早就清楚她与此事无关。
薛灵玥不敢置信地看着堂上众人如流水,很快各自散去。
偌大的敛房瞬时空无一人,唯有堂中摆着一具没了声息的尸身。她面色僵白,像一张薄薄的纸板平铺在木床上。
薛灵玥盯着赵楠的脸颊,心头没由来腾起一阵无名的愤慨,指挥使大人竟然拿赵楠的死做筹码强压自己的功劳,他为什么这样做?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校尉,凭何让段霖费这么大功夫……薛灵玥握紧双拳,右卫众人皆知王崭与段霖最不对付,但如今右卫三名一等尉官全出自段霖门下,无一人是王崭的弟子。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段霖看做是眼中钉……
薛灵玥想得出神,冷不防耳边一道苍老的声音:“你听老夫一句劝吧。”
转头乍见一双布满沟壑,锐利非常的眼睛,薛灵玥浑身针扎似得吓了个踉跄,猛地向后一倒,“您老怎么走路不出声的!”
“哼,你心中有事,耳便不明,我走路再大声也没用!”
老仵作双手背到身后,胡子一翘,“年轻人升官心切是常事,但切不可乱了方寸呐。”
薛灵玥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为了升官!”
她两臂向后撑住身体,正要起来,但腰上的佩刀恰好顺着寿衣的盘扣滑进去,狠狠捅了一下尸身的腰腹。
薛灵玥大叫一声,语调差点带了哭腔:“赵师姐——”
“唉,你这孩子慌什么!”
这具尸身早就验完了,改下下葬便可,老仵作气定神闲地去理弄乱的寿衣,忽然见腰腹下一小片皮肤呈现出淡粉色的麻点,他双目一冷,忙呵道:“等等!”
…………
临近午时,武宁卫后院传出阵阵香气,灶台旁的官厨正忙得脚不点地,一手恨不得抡三个锅,生怕怠慢这群当值的尉官们。
薛灵玥拎着一个竹篮,家雀儿似的穿梭在口口大锅之间。
“武师傅说他要吃醉酒鸭,”她递上篮子,又道:“还有烧鸡!”
王婆子抡勺打了满满一盒子肉,打趣道:“这老东西今日怎得不亲自来,还敢劳动你这丫头?”
“武师傅忙呢,走不开。”薛灵玥一笑,将话题遮掩过去。
正说着,左卫先下值了。
秦艽被几个相熟的年轻尉官簇拥在中间,少年们打趣着,热热闹闹地朝后堂走来。
堂内,薛灵玥捧着刚打满饭食的篮子往外走。
一进一出的地方就那么大,秦艽远远瞧见她脸上扬起笑容,刚要灿烂地回个招呼,却见她脚下一偏,兴冲冲道:“大牛!”
秦艽的笑尴尬地僵在脸上。
前面那个壮如铁塔般得背影嘿嘿一笑:“呀!我怎么觉得灵玥又长个了!”
梁元直长得黑熊似的,竟然和她相熟?
秦艽满腹疑窦,走到自己常坐的地方,余光见两人说了几句便散了,薛灵玥全程都没朝自己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