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听见池无年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温柔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流泻而出,问: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跟邵经理聊得还顺利吗?”
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在听见最后一个字尾音的那一瞬间,宁知微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情绪毫无征兆地再度开始翻搅,熟悉的酸涩涌上鼻腔。
他足足过了几秒才发出声音,很闷,带着不明显的鼻音。
“他告诉我了很多十年前的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池无年有片刻的沉默。
最坏的结果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吗?他拿着手机,有些茫然地想,宁知微十年前的突然离开,真的另外有不得不对他撒谎的隐情。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要对对方说些什么。
然而,也就是这时,电话那头闪过一道短促的杂音,然后竟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线,问:“小池,怎么不说话了?”
宁知微在听见这声音的一瞬间先是茫然,随后难以置信,径直喊了出来:“妈?”
池无年怎么会和凌初玫在一起?
他只顾着惊愕,殊不知电话那头的池无年此刻也难得乱了阵脚。
将宁知微送进会所与邵百川会面以后,他突然接到自己拥有股份的那家私人医院电话,说有一个与国外慈善组织进行的医疗援助项目需要他过去把关签字。
他估摸着宁知微那边结束估计要一段时间,便立刻驱车过去。
工作上的流程进行得十分顺利,他没用多少功夫就搞定了合同,并且跟那个慈善组织互通有无,约定了下一步的合作。
所有流程结束之后,由于时间尚早,所以他临时打算去看一下所有医疗资源都是经由自己之手调用过来的凌初玫。
当然,他一开始打算的是“看”,而不是看望。
虽然现在与宁知微已经大致恢复了关系,但出于某种难以解释的心理,他仍然对直接面对凌初玫有些抗拒,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暗中惧怕,怕自己所做的一切在长辈眼中还不够格,不足以就这么成为孩子的终身伴侣。
所以,他提前问了陪护凌初玫的工作人员,得知现在对方正在午睡的消息之后才放心赶了过去。
站在特护病房外面,他跟对方现在的主管医生大致沟通了一下病情进展与后续治疗方案,满意之后正要离开,没想到却蓦然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凌初玫对上了视线。
这下子才算是真正的想走都走不了了。
在听到凌初玫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出来之后,宁知微甚至暂时抛弃了自己原来心乱如麻的思绪,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直到电话那头的池无年终于准备好措辞,简单跟他解释了两句并挂掉电话,他才从魔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了,小宁总?”邵百川礼节性地询问了一句,在看到他无意透露家事的态度之后自然而然转了话题,却犹豫一下才道:
“录像带后面的内容……你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这一次,宁知微保持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
久到邵百川以为这个态度已经在某些程度上代表说明了什么,有些遗憾也有些同情地准备收起设备并告辞,放任明显情绪不对劲的对方自己消化今天知悉的信息,才听见对方突然开口道:
“继续看。”
邵百川一怔,看见他那双眼睛里晦暗又痛苦的决绝,忍不住对这个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的小辈肃然起敬。“好。”
十几分钟以后,宁知微强迫自己看完了这个录像带里存放着的全部内容。
总的来说,那天董事会上真实发生的一切与司机接他去机场时简单诉说的情况大致相同。
除了让宁士扬真正心脏病发的原因之外,所有情节都在宁知微的意料之内。
亲眼看见这一切,也算是更坚定了他要报仇雪恨的决心。
只不过现在比起这个……还有一个更加亟待解决的问题。
宁知微猛地站起身来,起身时膝盖不慎碰到桌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麻木,简单与邵百川道了别后便应对方的意愿,带着那包里的文件和录像带离开了这所公馆。
钻进车内,宁知微的目的地简洁明了,要去凌初玫所在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