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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这日清晨，黛玉刚用过早膳，雪雁就捧着个描金漆盘进来，盘里放着支新折的蜡梅，黄澄澄的花苞顶着薄霜，像撒了把碎金。“姑娘，这是宝二爷让人送来的，说是栊翠庵的蜡梅开了头茬，特意摘来给您熏香用，还说让您仔细些，别冻着了。”

黛玉把蜡梅插进青瓷瓶里，案上顿时飘起股清冽的香，混着砚台里的墨香，倒比熏香更雅致。“难为他记着这些小事。”话音刚落，就见湘云掀着帘子跑进来，身上裹着件厚锦袄，帽子上的绒毛沾着雪粒，手里还捧着个红泥小炉。

“林姐姐！你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湘云把小炉往桌上一放，炉盖掀开，冒出股栗子的甜香，“是茗烟在灶上煨的栗子，用红糖拌了，糯得能粘住牙齿！快尝尝！”

黛玉拿起颗栗子，剥开壳，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入口果然又甜又面。“这栗子煨得正好，比上次的更入味。”她指着案上的宣纸，“前儿拟了几个冬日诗会的题目，你看看哪个合心意。”

湘云凑过来看，纸上写着“咏雪”“寒梅”“围炉夜话”几个题目，墨迹还带着点润。“我觉得‘围炉夜话’好！像老太太屋里那样，围着炉子说话吃点心，多暖和！”她说着拿起笔，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炉子，逗得黛玉直笑。

正说着，迎春和探春来了。迎春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她新绣的蜡梅帕子，针脚比从前更匀，花瓣的纹路都绣得清晰；探春则拿着件新做的斗篷，是用灰鼠皮做的里子，外面罩着宝蓝色的缎子，“这是我让绣娘做的，你看这颜色衬不衬你？天冷了，出门得穿厚些。”

“二姐姐这帕子绣得真像，连蜡梅的暗香都像能闻见似的。”黛玉拿起帕子，指尖拂过鹅黄色的花瓣，“这绒线选得好，软乎乎的，摸着比真花还舒服。”

迎春的脸微微发红，捏着衣角道：“是……是三妹妹教我用了缠针绣，说是这样花瓣更立体，像刚开的样子。”

探春在旁补充：“我还让她在帕子角绣了点雪粒，用银线勾的，你看，在光下会闪，像真的落了雪。”

众人正赏着帕子，宝玉掀帘进来，身上带着股寒气，斗篷上沾着薄雪，手里捧着个水晶罐。“我刚从老太太那里来，她让小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说是润肺的，给你送来趁热喝。”他揭开罐子，雪梨的甜香混着冰糖的清甜，漫了满室，“前儿太医说你近来气色差些，得多吃些温补的东西。”

湘云立刻抢过勺子：“我先尝一口！”舀了勺汤汁，烫得直吐舌头，引得众人直笑。“真甜！比去年的更润！”

黛玉喝了口雪梨汤，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肚里，舒服得叹了口气。“老太太也太疼我了，这点小毛病还记挂着。”

“你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能不记挂吗？”宝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黛玉喝汤的样子，眼里满是笑意，“前儿我去城外的梅林，见那里的雪压着梅枝，好看得很，等过几日雪停了，咱们去赏梅好不好？”

湘云拍手道：“好啊！我还没见过雪中的梅林呢！听说那里的梅花沾着雪，像撒了糖霜的点心！”

迎春也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我……我也想去，想画一幅雪中梅，练了这么久，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去了定能有灵感。”黛玉笑着点头，“雪中的梅花更有风骨，二姐姐去了定能画出好样子。”

接下来的几日，天果然放晴了，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把地上的积雪照得亮晶晶的。园子里的丫头们忙着扫雪，堆了几个雪人，湘云见了，非要给雪人安上红鼻子，说是“像戏里的小丑，看着就快活”。

迎春每日都来潇湘馆学画，从画梅枝到点花蕊，进步越来越快。她画的梅虽不算精致，却透着股认真的劲儿，像她自己一样，慢慢舒展着枝叶，不再像从前那样畏缩。黛玉常夸她：“画得有灵气，比那些刻意雕琢的更动人。”

宝玉则忙着准备赏梅的物件，让人做了暖手炉，里面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又备了些御寒的衣物，说是“别让妹妹们冻着”。他还寻了些新制的墨锭，说是“在雪地里画画，用这墨更显色”。

赏梅那日，天刚亮，众人就坐着马车往城外的梅林去。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子，炭盆烧得旺旺的，倒不觉得冷。湘云掀开帘子往外看，地上的积雪像铺了层白糖，远处的梅林红一片白一片，像幅水墨画。

“你们看！那梅林真好看！”湘云指着窗外，眼睛亮晶晶的，“像老太太屋里的红玛瑙摆件，混着白玉，真漂亮！”

迎春也凑到窗边，手指在玻璃上画着梅枝的形状：“那枝桠弯得真好看，像书法里的飞白。”

黛玉笑着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暖着。前世的冬天，她总是独自一人守着空屋，听着窗外的风雪，哪有这般热闹。如今身边有说有笑，连空气里都飘着期待的暖意，才知这寻常日子里的陪伴，原是这般珍贵。

到了梅林，众人下了马车，雪地上立刻印出串串脚印。梅林里的梅花果然开得正好，红梅、白梅、绿萼梅在雪中傲然挺立，花瓣上沾着雪，像撒了层碎银，暗香浮动，清冽动人。

湘云一进梅林就疯跑起来，惊得枝头的雪落了满身，像个雪人，她却不在意，伸手接住一片落雪，呵着气看雪在掌心化掉。“这雪是甜的！像冰糖水！”

迎春则看得仔细，从袖里掏出小本子，对着梅枝勾画起来，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偶尔抬头看看，又低下头去，神情专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