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掉鞋子,脚后跟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果不其然,脚后被磨破了皮。
之前的剧烈奔跑和长时间的紧张行走,使脚腕与鞋带摩擦出了伤痕。
窗外是漆黑的大海和漫天冰冷的繁星,几只海鸥像灰色的幽灵栖息在舷窗外的栏杆上,沉默地注视着舱内。
而那个掌心有着锯齿状伤疤的陌生男人,却像一枚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她竭力维持平静的心湖里,搅起了层层无法忽视的疑虑涟漪。
对方真的曾在梅森庄园做过工吗?
他手上那道伤疤……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形状,是在酒窖昏暗的光线下,还是储藏室堆满旧物的角落?
记忆如同蒙雾的玻璃,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纷乱的念头,双手牢牢抓住门廊两侧冰冷的金属扶手,强迫自己平复呼吸。
她走进设备齐全的盥洗室,拧开水龙头,用微凉的水洗去脸上的薄汗和疲惫,然后用柔软的毛巾轻轻吸干水珠。
接着,她换上了一件睡裙,走到镜子前,准备专心地扎起头发。
镜子挂得有些高,她只能看见自己白皙的额头、迷茫的眼睛和一小部分脸颊,嘴唇和脖子以下都隐没在模糊的反射范围之外,这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割裂感。
她慢吞吞地用指尖挖出一点带着马鞭草香的润肤霜,细致地抹到颈部和手臂的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还有不少时间,理论上她可以用来收拾行李,整理这个临时栖身的房间,为明早的离船做准备。
但才梳洗完,一种深切的倦怠和心绪不宁就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将自己摔进柔软舒适的床铺里,盯着天花板上随着船只微微摇晃的灯罩发呆。
过了一会儿,墙上的挂钟沉闷地敲过九点三刻,她还是一动不想动。
她偏过头,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
最终定格在衣柜旁边倚着的那把黑色雨伞上。
伞骨收拢,伞柄是冷硬的乌木,就像一个沉默的黑衣守卫。
这把伞是那位名叫维恩的男人送的,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甲板骤雨里,它被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归还给对方。
而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她有些犹豫不决。
是现在送去吗?还是再等等?
要是就让它独自留在这间客舱里,那样的话,等她离开后,这把伞会被例行检查的清洁工无声无息地收走……
她揉了揉眼睛,不再盯着那把黑伞。
她知道他的客舱编号,似乎就在同层的另一端……
去,还是不去?
这个简单的选择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
她很累,脚踝还在隐隐作痛。
今晚需要理清的思绪和需要做出的决定堆叠如山,她几乎能感到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
但是,有些事情似乎不能再拖。
再躺一分钟吧,她对自己说,就一分钟,然后就必须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