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恰好是拖延的这一会儿时间,足够支援的禁军赶到,将贵妃母子救回了宫中。
而若不是太子从衣柜中出来后,发现了床上无人照看,哭声已相当微弱的阿离,求着贵妃将她一起带走,也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这番说辞,谢璟川自然不会全信。
他很快派人去到当年那个小渔村调查真相,可真相与沈柳所说竟然相差无二。
那一刻,谢璟川只觉天旋地转。
他的母妃直接导致阿离从出生起就成了孤儿,而他却享受了这么多年她带来的温暖和陪伴,这些所谓的爱都是建立在她的血泪之上。
他所有的“给予”在这时都成了可笑的补偿和侮辱,而他甚至还期盼着她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多么无耻。
阿离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种近乎于莽撞的冲动将她的脑海占据。
她忽然上前一步,完全不顾什么尊卑礼仪,主动牵起他冰冷的手。
谢璟川浑身一颤,终于肯抬眼看她:“阿离?”
“别说了,跟我来!”阿离不由分说地拉住他,两人沿着那片被月光洗练得一片皎洁的汉白玉宫道,跑了起来。
“你……”谢璟川完全没料到她会如此,也猜不到她想要做什么,只是她眼中的担忧和坚定让他根本无法抵抗,心甘情愿地跟从。
在这寂静无声的漫长宫道上,阿离的裙摆因奔跑而飞扬起来,如同夜色中骤然绽放的花,鬓边的步摇流苏激烈地晃动,撞击出细碎清越的声响,混着两人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座皇城固有的肃穆与沉寂。
夜风迎面扑来,奇迹般地吹散了萦绕在谢璟川心头的阴霾。
两侧巍峨的朱红宫墙和高耸的殿宇飞檐在视野中飞速地向后退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不再问她要去哪里,也不再思考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秘密和罪孽。
此刻,他只是跟着她,追逐着前方那片似乎没有尽头的月光,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她微微的喘息。
在这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所有的烦恼、身份、责任仿佛都被甩在了身后。
这一刻,他不是太子,她不是郡主,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任何阴差阳错。
直到宫道尽头,阿离终于力竭,慢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微微喘息。
谢璟川想要上前给她顺顺气,阿离却指了指他身后。
他转身看去,只见两人站在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前。
谢璟川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宫门正上方那块蒙尘磨损,却依稀能看出昔日气派的匾额之上。
坤宁宫。
谢璟川微微睁大眼。
这是……先皇后的宫苑。
他虽从未见过这位嫡母,却知道当年先皇后与母妃同日生产,只是因受了惊吓,诞下一个死胎,而后产后虚弱,不久便郁郁而终。
自先皇后早逝后,这座象征着尊荣的宫殿便被父皇彻底封闭,成为宫里的一个禁忌,一个被所有人刻意遗忘的角落。
第96章跋扈白月光15
坤宁宫大门上的铜锁已然生锈脱落,阿离熟门熟路地将锁取下来,带着谢璟川绕到了大殿背后。
这里原本是先皇后命人开凿的一处小荷塘,从御花园处引了活水来,塘边种着芦苇和菖蒲,一座小巧的曲桥通向塘中央的水亭。
只是先皇后逝世后,坤宁宫的宫人都被遣散,此处也疏于打理,塘边的芦苇肆意疯长,将满池景色都遮在了身后。
两人一齐上前,拨开重重叠叠的芦苇,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正是六月时节,塘中荷叶渐渐舒展开来,密密匝匝地铺满了水面。
荷花紧裹的花苞自层层绿叶中傲然挺出,尖上染着一抹嫣红,或粉或白,如同蘸饱了胭脂的羊毫笔尖,直指夜空。
这片荷塘并未因主人的逝去而就此干涸枯败,反而因无人管束,更添了几分野趣。
谢璟川不由感叹:“不想宫中竟还有此清幽灵秀之地,这就是阿离想送给我的生辰礼吗?”
他垂眸看她,温情脉脉:“我很喜欢。”
阿离却不解风情地将一只手指抵在他唇上,神秘兮兮的样子:“嘘!这句话别这么早说,你跟我来。”
说着,她再次拉着谢璟川起身,踏上那座曲桥,来到了荷塘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