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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看的,都是热闹。
我的血泪,只有我自己知道。
在年末的这一天,回忆摧枯拉朽,分崩离析,它们变成尖锐的碎片割痛了我。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三两好友,饱食一顿,然后找个欢乐的场所,纵情豪饮,放声高歌,挥别旧历年,虚张声势地展望一下未来。
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捧着一杯打了两个鸡蛋的速食面,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伤感地想,2011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我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但时间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旅馆里,我悲伤得无以复加。
第三天,我们从旅馆里搬出来,告别了那个长得很喜感的老板,拖着行李搬进了免费招待背包客的收容站。
收容站就在金庙的对面,一间大房子里陈列着一排通铺,大花铺盖,很像我曾经在阿里投宿过的民居。
放好行李之后,Jenny说:“我们今天去金庙领免费的食物吧。”
我震惊地看着她,没想到阿姆利则是如此仁慈慷慨的一片土地啊!
用披肩包裹好头部,赤足走近金庙,跟着人群缓慢地移动,领了一个银色的餐盘之后,进入大厅,壮观的场面再次震撼了我。
盘坐在大厅的地上的人,草草一看,起码也有好几百。
幸好我身手矫健,哼,否则又得排队等一轮。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锡克教真的很富裕啊,每天供这么多人免费吃喝,没钱你讲个屁啊。
三个男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刷刷地从队伍这头到了那头,低下头一看,每个人的餐盘里分别多了豆子汤,酸奶和两张饼。
吃了半个多月的面之后,我又开始怀念起从前咖喱配饼的时光了,此刻,我将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沾着既无甜味,也无咸味的酸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躺在厚实的棉被里睡得格外安稳。
这是我过去想都没有想到过的生活,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能够消受这一切。
在入睡前,我忽然有点儿感激穷困,如果不是在金钱方面受到掣肘,行程走到这里,大概是另一番光景。
在没有尝试之前,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承受些什么,接受些什么。
生平第一次,我隐隐为自己感到骄傲。
{母亲}
离开阿姆利则时,在金庙门口遇到了Lucas,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男生,他大叫一声:“嘿,你们去哪儿?”
我笑了笑,说出了那个地名。那差不多算是我们在印度的最后一站。
他扬起眉毛:“好的,Jojo,过两天我们又会见面。”
老旧的班车行驶在曲折坎坷的盘山路上,坐在我后面位子上的是一家人,母亲抱着孩子,我无意中回过头去看到他们,无端的,心里一片潮湿。
好心的售票员大叔递给我一个橘子,我想推辞,他冲我眨眨眼,示意我不要客气。
我握着它,眼泪不能抑制地滚滚而下。
记忆中,我经常这样无声而剧烈地哭泣,这一次,我用披肩包住了头,包得严严实实。
回家的路,道阻且长。
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惊扰到了原本兴致勃勃的我?是什么令我在这么多异国人面前哭泣?
是什么令我觉得这样无望?
我想起了你,母亲。
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我知道你年轻时吃了很多苦,你这一生中从未获得过饱满的爱。
因为你欠缺对于爱的了解和认识,所以你必然也不懂得如何温柔地倾注内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