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宣德皇后和圣上不睦的缘故,殿下这些年其实一直很抗拒成婚一事。
但是此次乃是圣上的意思……恐怕实在是不好违抗。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
祁昀性子谨慎,宁愿那余毒蚕食身体,也不愿提前将毒解开。
大夫没有欺瞒他,这毒残留太久,的确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譬如精神不济,偶尔四肢麻痹,肺腑如同被万蚁啃食。
这样的症状又常常在入夜时出现。
祁昀方才又经历了一遍,整身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他再度沐浴,带着满身寒气回了寝房,又吃了一丸药,终是沉沉睡去。
自中毒之后,祁昀时常因为疼痛彻夜难眠,哪怕睡着,也是噩梦缠身。
今夜祁昀终于不再做噩梦。
但他梦见了一个人。
一个……他原本此生再也不想看见的人。
梦中仍是大雪连绵时,祁昀伤得太重,尤不能动弹,只能偏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鹅毛大雪。
屋外的人以为他还在昏迷,并不避讳他,交谈道:“姑娘不要冤老夫多嘴,这公子身上多是刀伤剑伤,恐怕并非得闲之辈,您就这般将人带到姜府来,实在是不妥啊……”
一道含着几分娇的声线响起:“多谢陈大夫提醒,您放心,我会着人好好守在屋子外的。”
“只是现如今天寒地冻,他又伤得那么重,我若是不出手相助,难道还要看人活生生死在外面,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姑娘善心,老夫自然晓得。”
“陈大夫,您先去歇息吧,我去看看他。”
门扉轻响,她蹑手蹑脚进了屋。
她对上自己的眼睛,似乎有几分惊讶,旋即她冲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你醒啦。”
她走到榻边,身上并没有上京那些女子喜欢的熏香和脂粉味,只有一种属于雪日的清寒冷冽。
或许也是有那么一点幽微香气的,只是极淡,不仔细嗅是闻不见的。
她大大方方拖了一个凳子,坐在他床榻前,问他:“你的伤痛不痛?”
他轻摇了下头。
她又问:“你肚子饿不饿?喜欢吃清淡的,还是……诶不行,大夫交代你现在只能用清淡滋补的东西。”
祁昀一言不发,看着她卷翘长睫上的雪花一点点消融为水珠。
她忽然眨了下眼,纤长的睫毛被弄得濡湿,一双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漾着水光。
祁昀一贯知道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
加之那个尊贵的身份,谁人不是笑脸相迎。
可此遭落难,他一路逃亡,蓬头垢面,比街头乞儿还不如。
就连街边小贩也嫌弃至极,叫他滚远些,免得脏了他的摊子。
偏偏她却将他带回府中,命人尽心医治。
祁昀能察觉到有人简单帮他收拾过,只是衣裳虽然换了新的,但多日不曾沐浴,他自己都能闻见身上散发出的不雅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