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侧妃方才离开了。”
琴阁许久没有人来,打扫得再勤,也难免有积尘。
细小的灰尘在祁昀眼睫边凌乱飞舞,最后缓缓落下。
祁昀起身,宽大的袖袍扫过琴弦。
他淡声道:“琴弦松了。”
一夜之间,东宫上下都知道太子斥责了侧妃,侧妃被罚面壁思过,回屋后哭了许久。
太子此人一贯冷心冷情,众人丝毫不讶异,只是可怜这侧妃还未得宠几日,便失了宠。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姜时雪第二日一早便叫人送来热鸡蛋,滚过眼睛之后,仔细上妆,又候在了临渊阁门口。
祁昀曾有过吩咐,临渊阁非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看守的宫人不敢放姜时雪进去,姜时雪也并未勉强,走到临渊阁前的八角亭中坐下,便开始等。
祁昀今日下朝,心情不大好,脸色比平常要阴郁上几分。
内侍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脚步也压得极轻。
临到东宫,忽然有人急匆匆冲出来说:“殿下,侧妃现在正在临渊阁等候您呢……”
祁昀黢黑的眼瞳闪烁了一下,他重复道:“她在临渊阁等孤?”
内侍颔首:“一早就来了。”
祁昀心脏跳动的速度变快,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临渊阁闲杂人等都被屏退,只有姜时雪一个人坐在八角亭中,背影看上去孤零零的。
元鹤收敛步伐,站在八角亭前。
姜时雪听到声音,扭头一看。
她的脸上没什么笑意,眼睛依然有几分红肿,看上去平添几分委屈。
姜时雪起身,朝元鹤行了一礼:“妾身有些话想对殿下说。”
祁昀早已从后门进了临渊阁,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闻言眼睫微动。
元鹤颔首,示意她说。
姜时雪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对他说:“殿下或许不知,我这个人自小养得娇纵,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贯都拎得极清。”
祁昀有些出神。
的确如此。
在余州时,她便是这般。
譬如他印象深刻的,她喜欢的吃食可以十天半个月接连享用,不喜欢的,哪怕是珍馐美馔,她也绝不碰一筷子。
姜时雪又说:“自古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嫁与天家,又不尽相同。”
“听闻妾身是殿下亲自择中的,妾身不知道殿下为何看中妾身,也不想追问缘由,但如今妾身既已嫁入东宫,那殿下……便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要共处一生的人。”
临渊阁内,稀疏天光自窗棂间漏下,如同一层薄雪覆在祁昀身上。
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似琉璃玉像,与这人世间相隔。
姜时雪尽量克制情绪,但他还是听出了她尾调里压抑的哭腔:“妾身别无所长,只想尽自己所能照顾好殿下,替殿下分忧。”
“或许殿下不喜这种方式,但殿下昨日说妾身巧言令色,曲意逢迎……妾身不认。”
祁昀依然没有动作,却能想象出她微仰头,抬着下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