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萧翌又问了一遍“他分明是突厥人,为何会有兄弟在益州?”
细作大哭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喝多了酒时跟我说的,说打仗结束了,他就和他的兄弟一起回家乡放羊。”
萧翌将这个消息写在纸上,叫人递给崔致远。崔致远审问犯人并未疾言厉色,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惋惜。
“你有个兄弟在益州,对吧?”崔致远看了一眼纸条后,转身收起,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却如重锤砸在年长细作的心上。他的瞳孔骤缩,身体瞬间僵硬。
“我们大齐有句古话,‘祸不及妻儿’,”崔致远叹了口气,“可惜啊,你那位年轻的同伴,为了自保,似乎什么都说了。包括…你兄弟的具体位置。”他指了指隔壁,“你听,他是不是招得很快?他大概以为,先开口就能活命,还能把罪名都推给你这个‘主谋’。”
隔壁适时传来铁链哗啦作响和年轻细作带着哭腔、模糊不清的喊声,年长的细作无疑听到了同伴崩溃招供的铁证。他开口说道“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们一起被三王子带到大齐,我一路来到晋安,他被安排去了益州。”
益州,萧翌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搜寻着这个地方,是拱卫京畿的第一道屏障!吐蕃大军竟如入无人之境,盘踞于此?
事关重大,萧翌连夜乔装,快马加鞭赶赴益州。当他看到本该属于大齐的城池,如今却布满吐蕃营帐时,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益州距离长安不过数百里,这在驻兵几乎可以直指京畿,一旦吐蕃从这里起兵,就如同在文景帝的心脏上悬了一把利刃。
暮秋的晋安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城头,寒风裹挟着细沙在街巷间肆虐,吹得店铺的幌子猎猎作响。张亦琦站在医馆的雕花窗前,望着街上形色匆匆的行人,手中研磨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药香混着墨香在室内弥漫,却难以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自那日萧翌真的只是抽空回来看了她一眼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王府,走时也带走了吐蕃人的画像,自那日后整个晋安城的气氛便愈发紧绷。往日里,萧翌派来暗中保护她的暗卫如同隐于夜色的鬼魅,踪迹难寻。而如今,白日里都能看见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在医馆附近来回踱步,王府门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卫兵们腰间的佩刀在阴云下泛着冷光,将原本宁静的府邸衬托得如临大敌。
“打听到消息了。”何云天匆匆踏入医馆,袍角带起一阵风,吹散了桌上的医案,“京城里混进了吐蕃的细作,前日刚在菜市口斩了两个,听说脑袋都悬在城楼上示众呢。”他神色凝重,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飞奔而来。
何婵娟手中的药罐“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瓷片四溅:“这吐蕃人都混进晋安了,那这晋安岂不是很危险。”
何云天抹了把脸,压低声音继续道:“更要命的是,兵部丢了好几份兵防图。盗图的竟是兵部的官吏,说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把图拿到黑市换钱。”他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这人也不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偷了好几本出去。刚得了钱还没捂热乎,就被广陵王的人抓了个正着。”
医馆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药柜上的铜铃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张亦琦却恍若未闻,她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医案,思绪早已飘远。自萧翌上次离开后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虽每隔几日便能收到萧翌的书信,字里行间皆是温柔关切,可如今这剑拔弩张的局势,又怎能不让她忧心忡忡。
“亦琦?”何婵娟轻声唤道,见张亦琦没有回应,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何云天一眼。
张亦琦回过神来,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沉吟片刻后说道:“师娘,明日我想告假一日。”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要进宫一趟。”
张亦琦把要进宫的事情告诉了连翘,她知道连翘有特殊的通道可以联系到叶临或者徐福,这样萧翌也就知道了。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徐福便匆匆赶来。萧翌这位属下一向沉稳,此刻额头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王妃,殿下说明日他会亲自来接您进宫。”
次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王府门前便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张亦琦刚对镜梳妆完毕,便听到院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起身,裙摆扫过绣着并蒂莲的软垫,在铜镜中映出一抹温柔的身影。
萧翌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大步跨进房门,眉眼间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却在见到张亦琦的瞬间化作一抹柔和的笑意:“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