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1+1=2还容易的操作,这还用得着倒计时?徐澈不以为然地晃着腿,他再一次鄙视想出这游戏规则的某某人,打心眼里认为对方不是懒就是蠢。
“啪——”有异物擦着他鼻尖走过,徐澈定睛一看,是一枚蘑菇状的图钉落在键盘上。他两指捏起图钉,仰头看向天花板,缓缓放下二郎腿,在转椅上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茫然不适感再次包裹而来。
天花板上挂着大大小小,无数个纸盒。图钉从纸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散漫落下。像万箭齐发的前奏,徐澈似乎看见有上万个针尖正对着他,朝他的眼球、喉咙、皮肤,蓄势待发地穿刺而下。
“你没躲开吗!”听完徐澈描述,麦妮怪叫道。
徐澈拉了拉唇角,说,如果没躲开,全身就不只扎进六颗图钉了。
人在陡增的压力下,会不自觉转动内驱齿轮,竖起毛孔,专注在眼前之事上。
图钉跟着倒计时起舞,不断从天花板落下,悠悠然划过徐澈耳朵旁、手指尖和眉眼边,擦在他的皮肤上。他也不由自主地按照纸卡上所指示的,在电脑里输入订单编号,勾选退款产品,向系统持续发送退款申请。
他手眼并用,速度也越来越快。但他很快发现电子时钟显示的六十分钟倒计时远远不够。手边的退货订单超过五百份,订单编号也并非按照数字大小排列,而是无序乱码,由001跳至019,再从019跳至324。更叫人头皮抓狂的是有些订单标注了特殊优惠折扣码,需要在单品或总价格上做加减乘除法。
徐澈摸遍全身也寻不见手机,只能把数字一个一个敲进台式电脑里的计算器得到最终金额。有数次,他为了加快速度从而输入了错误退款数字,屏幕上显示红标”warning”,无法进行下一个订单的页面跳转,徐澈感觉胸腔似待炸的气球,屡次想把手中键盘砸个稀巴烂。
完不成,根本完不成!
时间只剩下三十秒,徐澈手边至少还剩百来份订单没输入完成。图钉已经落得满桌面满地都是,他不敢抬头,生怕有任何一颗钉尖扎进眼珠里。
仿佛意识到徐澈无法完成指令,图钉有默契地越落越密,越下越急。徐澈看着电子时钟进入倒数十秒,他把手上键盘一摔,抱着头,钻进桌子底下,等待一场预告已久的极刑。
五,四,三,二,一,倒计时重新归零,子弹般的图钉从天而降。那是徐澈从未见过的枪林弹雨,小蘑菇状圆头打在地上,针尖朝上,电脑桌是他的盾牌,为他阻挡钉雨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图钉暴雨暂停,徐澈从桌子底下探出个脑袋。他摸了摸发麻的四肢,发现周身毫发无损,不免有些得意。徐澈觉得这中二的游戏也不过如此,只要得了电脑桌此等装备,地上如海般无从下脚的图钉也拿他无可奈何。
但徐澈很快发现他错了。
原来图钉只是天罚前的毛毛雨,真正无解的是他该如何从这片钉子海中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
条条大路通罗马,姚盛英常年挂在嘴边,对年轻创始人们耳提面命的一句话。
公司成立,业务模型尝新,市场投放受挫,进出收支不均,创始人们在姚总办公室垂头丧气,姚盛英总会叫人斟杯茶,递瓶水,说,不要着急,条条大路通罗马,创业的乐趣不就在总能找到新办法?
但跻身通风管道里的姚盛英眼下只有一条路;一条爬不尽,弯不岔的求生路。
左手撵着从铁网撕下的a4纸,右手手机电量仅剩百分之十,姚总双肘贴着管道底端,拼了老命往回爬。他躬起的身体像条瘦弱的蛆,咕哝着匍匐前进,寻找重生路径。
嘴上呼喊着“小钟”的昵称,祈望着钟景滔会在管道口接应他一二,毕竟哪会有小弟不等大哥的道理?但姚盛英双膝跪到发麻,双目逐渐昏花,前方不见小钟,却迷迷蒙蒙出现一排长明灯,如镜似幻,每盏灯下还钉着张拍立得,姚盛英眨了眨眼,甩掉眼前马赛克,看见两张他熟悉的脸。
一张是司空婧,另一张是顾晓玫。
管道中出现的灯泡贴壁而粘,兴许是一次性的装置,穿插间隔,有的已经不亮了。姚盛英把脸贴上去,拿手机电筒对着看,照片里的两人笑得阳光灿烂,还在黑暗中对他扮着鬼脸。
姚盛英第一次见到顾晓玫是在对赌协议签署后的第一季度末尾。
姚盛英拉了个局,在柏铂尼西餐厅,订的是十人包厢,上的是油浸犬牙鱼和罗曼尼?康帝。
这是姚总定死的习惯。在每一位创始人达到第一期里程碑时,按需控量,撺掇资源,带新人与资本们供需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