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深蓝色,但并不很干净的,仿佛用油污染过的工装背带裤,腰间挂着一个迷你工具包,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迷你的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张与德莱文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表情的酷酷小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镜片是深紫色的护目镜!此刻,那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了布列塔尼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深紫色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朝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便随着摩托的加速,消失在街角的黑暗里。
布列塔尼石化在原地,嘴巴微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我哥他……他肩膀上……坐了个什么玩意儿啊?!”那绝对不是幻觉!那身工装!那个表情!那个护目镜!
“是你哥哥的守护甜心噢,布莉!”露娜轻盈地飞到布列塔尼眼前,语气带着一丝惊叹和肯定,“看起来,你哥哥是个意志非常非常坚定的人呢。而且……”露娜若有所思地看着摩托消失的方向,“那个甜心给我的感觉……很强,而且,非常专注于‘守护’和‘修复’。”
布列塔尼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惊吓,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认知冲击。德莱文……也有守护甜心?那个沉默寡言、像块硬石头一样的哥哥,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个理想中的自己?而且那个甜心的样子……简直是他工作状态的翻版!
“那……那……”布列塔尼结结巴巴,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他也能看到你吗?露娜?还是说……他也……”他也能变身?这个念头让布列塔尼头皮发麻。她想象不出德莱文变身魔法少女(或者是少年)的样子,那画面太惊悚了!
露娜困惑地摇头:“不知道,布莉。通常,拥有守护甜心的人之间是能互相感知甚至看见的。但刚才……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而且他的甜心……给我的感觉更像一个……‘固化’的意念造物?它的‘愿望’,似乎不是指向未来的理想形态,而是对当下状态的一种极致强化和锁定?像是……把自己锻造成一件永不磨损的工具?”露娜努力分析着,小小的眉头紧锁。
“告诉我,露娜,把你知道的一切关于守护甜心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布列塔尼转身冲回家里,眉毛皱起来,她需要了解的更多才行。
与此同时,在驶向韦恩庄园的轿车内。
达米安·韦恩坐在冰凉的真皮后座上,迪克在前面开车,偶尔从车内后视镜看一眼达米安,后者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看上去对窗外哥谭标志性的、由尖锐哥特式建筑和闪烁的罪恶霓虹构成的夜景毫无兴趣。
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击着膝盖,思考着今天在哥谭中学见到的魔法少女——那个叫布列塔尼的女孩。
她的动作确实破绽百出,要他来说,布列塔尼浑身上下漏洞多的简直要变成筛子。真是个有够差劲的魔法少女,就连变身的时候也不知道看看周围是不是有其他人的存在。
然而……当布列塔尼净化那个由格雷的绝望和愤怒凝结的“坏蛋”时,他就在附近。那些细碎的、带着温暖感的星光光点飘散开来,有几粒轻轻落在他的手臂上。一种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瞬间掠过心头——并非力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这感觉让达米安瞬间警觉,甚至感到一丝惊悚。太可怕了。这种来自未知魔法源头的、能直接影响他情绪的力量,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具威胁性。它意味着潜在的操控和弱点。刺客联盟的教导根深蒂固:未知即危险,情感即破绽。
车窗的深色玻璃映出达米安没什么表情的脸,迪克扬起一个笑脸,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和缓:“嘿,小d,今天感觉怎么样?我是说,除开放学的时候那件糟心事以外,学校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纠正一点格雷森,我从来没觉得学校‘可怕’,我只是讨厌那个地方,一群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蠢货,被激素控制自己的野生动物们实在没什么地方让人喜欢的起来。”达米安表情漠然的回答。
迪克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努力维持着耐心:“是是,我知道,你已经获得了十三个博士学位了,学校学的东西对你来说是小儿科,但是——”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语气,试图更柔和,“他们毕竟是你的同龄人,达米安。你需要一些……正常的社交?不是和武器、训练、提姆、阿福或者布鲁斯——不是说他们不重要,但你需要接触……呃,更‘日常’一点的世界?出去走走,交交朋友?”
达米安垂下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车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用更刻薄的话反驳迪克。
“……知道了。”达米安的声音很低。
他没有抬头,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简短的两个字里,听不出是敷衍、妥协,还是某种他自己也尚未理清的、极其微弱的松动。
德莱文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地赶回冰山餐厅,他是接到了格蕾丝夫人的电话临时请假才去的学校,甚至连交通工具都是借的同事的。
那个新来的家伙,叫“杰伊”——显然连个全名都懒得编。一头浓密的黑发,唯独额前挑染了两缕刺眼的白,脾气说不上好也不算坏,总捧着本书看,眼神带着点游离。德莱文对此漠不关心。在哥谭,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是种昂贵的奢侈品,支付代价的往往是自己的小命。
罗宾逊公园湿漉漉的轮廓在路边掠过,空气里弥漫着城市角落特有的、混合着腐叶和垃圾的潮闷气味。德莱文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引擎低沉地喘息着。目光习惯性地扫视四周,随即被街道对面垃圾桶旁的一幕攫住。
三个人,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帽檐压得很低,正费力地从几个巨大的黑色垃圾箱里往外拖拽箱子。那箱子……德莱文眯了眯眼,职业病似的估算着尺寸。长度目测接近一米六,宽度和深度也足够容纳一个蜷缩的成年人。材质是厚实的硬纸板,边缘被磨损得有些毛糙。
跟个棺材似的。能装下一个布列塔尼。
德莱文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随后他轻轻笑了一下,要是让布列塔尼知道自己这么形容她,估计又有得闹了。
三个搬运工的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避免引人注目的僵硬。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快速扫视着街道,警惕性很高,但搬抬的动作却显得有些……过于轻了?仿佛箱子里的东西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沉重。德莱文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装作只是随意打量。他想看清那辆停在稍远处的厢式货车的车牌,但角度刁钻,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的后三位数字:7k3。
绿灯亮了。德莱文毫不犹豫地拧动油门,摩托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将那片弥漫着可疑气息的角落和那三个“棺材”般的箱子迅速甩在身后,
几分钟后,冰山餐厅那标志性的招牌出现在视野里。德莱文熟练地将摩托拐进后巷,刺耳的刹车声在堆满垃圾桶和废弃食材箱的狭窄空间里回荡。他利落地支好车,摘下头盔挂在后视镜上,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脖颈。
后厨厚重的金属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廉价消毒水、海鲜腥气和油炸食品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人声鼎沸,锅碗瓢盆撞击的噪音震耳欲聋。德莱文穿过弥漫着油烟蒸汽的狭窄通道,无视了几个帮厨投来的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一个相对僻静、堆满待修电器和工具的操作台。
“哟,回来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揶揄。是那个借他车的杰伊。他斜倚在德莱文旁边的金属架子上,脸上戴着一副口罩,手里依旧捧着本书,封皮破旧,书名模糊不清。他额前那两缕白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深色的眼睛从书页上方抬起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德莱文。
德莱文没搭腔,只是从挂钩上取下自己沾满油污的围裙系上,动作熟练而沉默。他拿起一把螺丝刀,开始拆卸一台嗡嗡作响、制冷效果却差得要命的老旧冷柜。
杰伊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翻了一页书,慢悠悠地补充道:“车还好用吧?没被哪个不长眼的混混盯上?”
“还行。”德莱文的声音闷闷的,头也没抬,专注地用扳手拧着一个顽固的螺丝。“谢了。”这句道谢听起来更像一种礼貌的结束语。
杰伊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几乎淹没在厨房的噪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客气。下次有急事,车还可以借你。”他合上书,随手塞进工装裤宽大的口袋里,目光在德莱文沾了点灰尘的旧夹克上停留了一瞬:“对了,最近钻石区那儿好像不太平,我听说有孩子丢了,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你们家是在那里吧?你妹妹今年多大?”
德莱文心里咯噔一下,探究的目光里带着点不善:“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自己的渠道。”杰伊挑了挑眉毛,然后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餐厅前厅的烟雾缭绕的门帘后。
徒留德莱文自己站在原地思考着:丢了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