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出神地看着冰冷的母亲,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谢夫人最终被安葬在山间远离皇城的一座清幽寺庙附近。
忙完这一切,已是圆月高悬。
谢见琛在亲立的碑前烧着纸,飘摇火光映着他的脸,几日前还稚嫩天真的容颜似乎一夜间变得成熟了许多。
背上一暖,少年回头,原来是晏漓为他罩上了披风。
晏漓同样自然跪在谢夫人坟前,又拿了几样女子同婴儿穿的衣服,一并同纸钱烧给谢夫人。
一时间只有寥寥虫鸣与火声噼啪的声音。
“其实,你不用这样为我费心的。”
谢见琛说。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谢家经此一难,朝中大臣多避之不及,少数愿意站出来的都受了针对连累。晏漓的身份在这里,中秋夜又为了救自己得罪全寿康,往后在宫中的日子不知要受多少刁难。
谢见琛此刻的眼睛虽不再肿得桃子一般,却还是红红的:为母亲整理遗容时,他还是悄悄掉了几滴眼泪。
晏漓知道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
可越是故作坚强,越教人心疼。
“你还有我。”
谢见琛呼吸一滞,睫毛轻颤。看着母亲的牌位,忽而笑道:
“是了,眼下是当着娘的面,我还曾答应她要把你娶进门呢。”
他将最后一把纸钱撒入火堆。
“我答应了娘,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浑浑噩噩、以泪洗面,爹娘在天之灵,恐会忧心吧。”
晏漓看着他的侧脸,说:“她视你如珍宝,如何舍得你伤心。”
谢见琛只苦笑:“难怪你同我娘聊得来,连我名字的寓意都摸了个透。”
“洗耳恭听。”
“其实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谢见琛的目光越来越渺远,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母亲嫁给父亲不久,做了一个梦,梦到父亲赠给她一块美玉。翌日身体不适,把脉一瞧,才知是怀了我。
“可如今父亲背负骂名而死,母亲在血崩中一尸两命……再也不会有人视我如珍宝了。”
“有的。”
晏漓打断他,默默地覆上了他的手。
感受到热意,谢见琛小心翼翼望向他眼睛,听着那细羽般搔拂人心的回应,似乎有什么别样的情感油然而生。
他性子向来要强,若非谢家遭了如此大难,他决计不可能在人前流眼泪。
受父亲的熏陶,他总觉得男子汉要懂得照顾身边人。
可偏偏在这个惊惶无助的时候,晏漓来到了他身旁,轻轻地将他拢向怀里。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去安云州赴任。”
谢见琛的回答毫不犹豫,像是早已在心中思考了千万次。
“全寿康必欲除我,我若不从命赴任,只会把抗旨的把柄主动交到他手上。纵使再恨,也要以活下来为前提。”
“安云州地处偏远,虽穷乱些,但正因如此,朝廷向来不好控制。于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晏漓显然也认为这个选择更为妥帖。
谢见琛:“只是这一去,你我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有些难受。
命运多舛,他的亲人和朋友就这样一个个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