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少女长得颇有故友之风,一样的温润似玉。
“你是……宁
宁?”当年与慕研清对弈时,他还抱过少女,教她下棋。
光阴荏苒,坐在他腿上牙牙学语的孩童,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慕宁握住他的手,笑得欢喜:“少师,你记得我啊……”
能被神明记住,是无上的荣耀。
她攥得太紧,已至那双大手骨节绷得分明。
实在不妥。陆九龄垂眸盯着那双白净的柔荑,却也挣脱不开。没想到少女的力气如此大。
他语带愧疚:“研清此前托我照顾你,我……实在惭愧,这些年,宁宁你?”
听说,曾经高高在上的慕家小姐,流落风尘。
还好吗三个字,他问不出口。他知道,宁宁身堕沉渊,无论如何都好不了。
“虽履九幽,犹志光明。”慕宁定定道:“家父常常用少师的话教诲于我,小女一直不敢忘怀。”
所以,哪怕在暗云山庄那般无间地狱,哪怕行于暗路,她会用鲜花装点屋子、用心做一餐饭食,然后心怀光明地活下去。
“我辗转多地,得人相助出了那风月地,如今……”慕宁顿了顿,低声道:“如今,在这陇州当采茶女。”
神明若是知晓她杀了那么多人,还会这般慈悲怜惜地看她么?
她不敢说。
“虽履九幽,犹志光明。”陆九龄低声念道,苦涩地摇摇头。
知易行难。
他当年自以为懂得的道理,真正做到又是何其艰难?若他能做到,也不至于在陇州山间堕落至斯,喝酒度日。那日若不是荒唐喝了酒,也不至于失足落山。
虽履九幽,犹志光明——话说得好,可也说得太轻易。到底出身世家,没经过半点苦难。
见慕宁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陆九龄安慰道:“采茶女。好。以一己之力立于世,堂堂正正的,很好。从前光阴,不必回头了。”
慕宁唰的一下脸红了。
她现在是阴沟里的鼠类,跟堂堂正正最沾不上边的。
“少师,这是我赁的屋子,离桂花巷水井近,便宜得很,你在这里好好养病。”
陆九龄挣扎着起身:“我还是回自个儿家。”
“不成!那里乱糟糟的,破破烂烂,墙皮都掉了,灶台也是冷的,青砖发霉了,哪里是个养病的地方?”
陆九龄惭愧地低下头:“可是……”
于礼不合。
“这里东西两个厢房,不挂碍的。”
“……嗯。”鬼使神差地,他留下了。
世上知晓他身份的人,大多故去。只剩眼前这么一个人了。看着她,他似乎便能回到从前光风霁月的时候。
陆九龄的腿摔断了,至少得养百日。慕宁亲自去县学给他告了假。
他行动不便,每日躺在床上,吃喝都得靠慕宁。而她毫无怨言,变着花样地做饭食,温热的竹笋炖山鸡、桂花炒粉、杏仁冰酪,不过半月,他的脸便显而易见地白净圆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