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似信了他的话,让人端来了安神药服侍他饮下,待赵盼山再次沉沉熟睡过去后,面上向来温婉的笑意才逐渐消散,眸光沉沉地望着熟睡的男人。
她高门贵女,又是当家主母,自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寻常妇人。前段时日府里进出的陌生人、自家夫君隐秘的兴奋以及这段时日夜里梦魇不断的惊醒……她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同床共枕二十几年,她很了解赵盼山,能让他兴奋的无非是加官晋爵、平步青云,而能让他既兴奋又惊惧……夏氏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赵盼山想做什么?是不是已经动手了?会不会连累自己和几个孩子?
她六神无主,整夜不眠。
翌日一早,在赵盼山上值后,夏氏遣走了前院的人,来到了赵盼山平日里办公的书房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博古架后找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只有两个信函,她顿了顿,还是伸手取出看了起来。
待看清楚信函上的内容后,夏氏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沉了下去,片刻后,她将信函放回了暗格,又细致地整理了自己翻找过的痕迹,若无其事地回了后院。
回屋后,她让屋里的奴仆统统退下,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赵盼山他是疯了吗?
他们一大家子好不容易从盛京的尔虞我诈里脱离了出来,他竟然敢勾结旁人窃取冀州军的机密?他这是想把他们这一家子都送上绝路吗?
夏氏心焦如焚,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在知道赵盼山已经回了前院后立即赶了过去。
可赵盼山已经喝得烂醉,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夏氏心焦急躁,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一杯冷茶便泼了过去。
被冷茶泼了一个激灵,酒意散去,赵盼山猛地看过去,怒斥出声,“放肆,何人敢——”
“夫君,是我。”夏氏面无表情,语调依旧柔和,“听奴仆说夫君和友人相聚,怎地喝了这么多酒?只是妾身倒未曾听夫君提起过,夫君还有友人在廉江郡。”
赵盼山回过神,看着烛火下的妻子,眼神闪躲地扯出笑,“不过是昔日同窗,偶尔碰见就一时叙旧罢了,算不得多亲厚的友人。”
“可我这几日听门房说前段时日有人登门拜访,想来求学时对方同夫君关系不差,不若请回府里,也好招待一番。”
“不用。”赵盼山讪笑摆手,“夫人不用操心,我那友人明日就要离开了,今夜不过是为他践行,所以才喝多了一些……”
还是这般藏着掖着不肯坦白,看样子错事是已经做下了,夏氏讽刺地闭了闭眼,心里有了决断,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冷静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赵盼山为了他自己官位、前途可以什么都不顾,可她不能。她膝下还有一双儿女,身后还有娘家,她不能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顾。
……
查到赵盼山身上不是难事,
黎老的那个学徒家中有一远方族亲在廉江郡,这两月来也曾几次到荥阳拜访那学徒的亲眷,阮秋韵看着手里的调查结果,没有迟疑,让人送过去给筠儿。
而与此同时,主帐内。
“……郡主看完主母的调查结果后勃然大怒,已经遣人去了廉江。”
男人撑着头懒散地听着,漫不经心地转着拇指的扳指,漆黑如墨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后,才道,“你把派去人给收回来,其余的就交给郡主的人去处置。”
部曲垂声应下,离开了主帐。
烛火闪烁,下首的仲羽眸光明灭。
主公派了部曲守在了器械房工匠的亲眷屋舍外,自然早早就发现了两个学徒被亲眷蛊惑了窃取图纸,也早就循着线索查到了赵盼山。可却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任由两个小老鼠抄录了假的图纸递出去。
郡主是主公择定的继承人,而作为继任者,主公显然并不希望对方身边还有比夫人更加名正言顺的血脉亲长……无论是从礼法上还是从血缘上。
所以赵盼山的存在就碍眼了。
第136章第136章廉江郡,上州刺史……
廉江郡,上州刺史府。
从三品的官员在廉江郡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平日里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花团锦簇,今日却是门可罗雀,一片混乱。
近百浑身煞气的披甲部曲将整个宅子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位皮肤黢黑的年轻郎君,赵家除了老夫人外的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前院正厅,一群女眷们瑟瑟发抖地坐在一处,男人们更是脸色难看。
在一群惊惧的女眷中,夏氏镇定自若,她眸光闪烁,侧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盼山。
已经隐隐猜测出是自己做的事败露才引起今天的事端,赵盼山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却还是强撑着姿态,一直在同为首的年轻士兵周旋着,言语中甚至还开始攀扯起了平北王。
夏氏讽刺一笑。
“这应该是几位大人想要寻的东西。”她从袖口里拿出那两封从暗格里找到的信函,语气恭敬,“这是赵盼山和旁人勾结的两封书信,书信上有赵盼山的字迹和私印。”
赵盼山晴天霹雳,目光几乎要射穿那两封他本以为自己烧掉了的书信,回过神后他怒目圆睁,气急败坏,“夏语琴!我是你夫君,你怎敢如此污蔑于我——”
夏氏,夏语琴,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被唤做赵大夫人或大夫人二十几年,突然听见自己的闺名,夏语琴还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