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看,院里风雪肆掠,过了十一月后,洛阳城几乎日日都在飘雪。而寒冷的冬日,万物冬眠,根本不会遇见蛇虫。
可明知是自己吓自己,江听晚还是迟疑了,正当她纠结要不要继续朝前走时,一道男声随风散开。
“王大人惨死的消息传回中书省后,听闻王大人的部下和门生都有些不服……”
园子不大,角落处孤零零立着一株腊梅,周文末抬起眸,瞧见那位殿下不知何时起了兴致,竟闲适地赏了许久花。腊梅被风吹得簇簇作响,除了颜色还算明艳,似乎没什么特别。
终于他转过身,雪还在下,纷飞的雪落在男人肩侧,他有些散漫地蹲下身。雪天,白衣,冷风,男人眸色不觉罩上一层阴冷。
江听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仅仅只是一眼,她明亮的眼眸转为呆滞了,瞳孔倒映出血红一样艳丽的色彩。
花枝上积雪簇簇掉落,雪中竟横横倒着半具死尸。
另外半具只剩下模糊的一片,江听晚看见满地被冻得半凝固的血,血肉中一群细蛇蜈蚣正在游动。他们密密麻麻吞食着人骨皮肉,面目狰狞像是一群不知饱腹的怪物。
渐渐转瞬间另外半具尸体也被吞食了个干净,于是雪白里只余下一个孤零零的人头。
人头上一双眸因为含恨而死不瞑目。那些蛇虫游走在人头旁,划过他的双眼,吐着蛇信子扭动。
短暂的惊恐过后,江听晚僵硬着一点一点收回目光。她此刻被吓得有些麻木了,实际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陷入一种呆滞的状态。
相比于她的呆滞,雪地旁两人平静的漠然。
谢斐注视着那对因含恨而瞪大的眼眸,须臾后竟温温笑了声,饶有兴致地出声询问:“周文末,将他同王成的人首一起吊于中书省殿前如何?”
他语调温和,说这话时漫不经心地伸出手,露出的一截腕骨匀称,长指修长干净。因而这个动作,密密麻麻的蛇虫堆里钻出一根细小的黑蛇,倏得缠绕上他的腕。
终于江听晚闭上双眼不敢再看下去了。脑海中不由闪过方才瞥见的半张侧脸。
迷茫过后,更可怕的恐惧恍然席卷而来。江听晚分不清是那满地的蛇虫可怕,还是温和笑着的太子殿下更加可怕。
意识渐渐胡乱,她用力揪住手心,全身上下赫然紧绷到一种濒临崩溃的临界点,才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
再是迟顿,江听晚也知自己看见了不该看得画面。
她想起话本子里,撞破秘密的人最后都会死得很惨……
台阶后的阴影里,娇小身影勉强被朱红廊柱遮掩住。冷风不断吹过廊下,她身形纤薄,苍白着一张脸,无助地颤抖起来。
江听晚还不想死。她僵硬转身,神情分明害怕的紧,却还是找回仅存的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决不能被发现了,只能沿着原路不动声色地返回去。
浅粉的裙被风吹散,娇小个子实在单薄,柔柔弱弱像是悬在枝上的花骨朵。
假山石旁得雪堆中,被黑蛇缠绕着的一截腕骨在她转身这瞬微动了动。
谢斐慢条斯理地掀开眼帘。
红柱旁浅粉色衣角一闪而逝。
黑蛇当即也吐着蛇信子探起头,蛇尾有些兴奋地摆动起来。
谢斐收回目光,指尖点了点黑蛇的头。须臾他低笑了声,散漫道:“被发现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