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部堂语气加重:“任谁都知道采珠徭役一发,不到贵妃寿辰前停不下来,早发晚发,该溺死的还是会溺死,该冻死的还是会冻死。”
杨公公此时也撂了脸子:“溺死、冻死,那是你们地方上的事,咱家是宫里出来的,只听命于皇上,皇上让广东献珠多少,就是多少,少一两都不行。”
大明官场上,少有此等针锋相对的场面。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气氛分外凝重。
广东布政使郑藩台出来打圆场:“珠民乃是贱户,残忍奸诈又愚昧无知,算不得百姓,何必为贱户死活伤了和气?”
徐部堂立刻回怼:“珠户死伤过多,便要良籍补偿,大明立国二百年,逼勒良民为珠户的事情还少吗?”
杨公公承诺道:“此番采珠徭役开始的早,兴许秋天之前就能采的七七八八,这样珠户冬日下水少些,必不会有往年的死伤。”
徐部堂心里是不信这话的。
宫里的份额有数,各位大人的贪欲无穷。
珠户下海,向来都是人快死绝了罢手,从没听过采够数的说法。
但他也不想和杨公公闹得太僵。
只要不惹得百姓造反,他能向内阁交差,就随这阉货折腾。
思量至此,徐部堂便不再讲话,算作默认。
杨公公便对身旁李公公道:“你去通知各珠池太监,尽早发役,趁着夏日水暖,采够数。”
“是,奴婢知道了。”李公公柔声应道。
……
两天后,驿馆中苦等许久的胡安,实在按耐不住,又到了市舶司讨要说法。
差役照上次的流程,将人请到外堂,端茶递水的伺候,口中还是那套“稍待”的话术。
胡安忍无可忍,抬出李公公的名号。
差役道:“哦,您找李公公,他是珠池太监,不归市舶司统辖,现在他老人家估摸人在雷州府了。”
胡安气的胸闷头痛,几欲晕厥,又一次大喊大叫。
过不多时,又走出一人,这回是个官吏,不是太监。
胡安怒气冲冲,又将诉求说了一遍。
那官吏分外重视,只是表示口说无凭,要有个文书才好向上递交,叫胡安写过再来。
胡安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中、西双语的文书。
那官吏郑重收下,承诺道:“尔等放心,我这就将文书呈上,只是涉及外事,要层层批文,估计要几天功夫,各位不妨回驿馆静候,有了消息,本官派人前去通知各位。”
胡安看那官吏神色真诚,不像做伪,况且文书也已收下,手续比上次齐全,应当是走了正规流程。
于是将信将疑的答应,又带人回驿馆等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