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城南看看她,”卫怜说完,抬头望向道旁的沙枣树,轻轻说:“好像快过年了……”
——
与此同时,幽州城南的官邸中,卫姹正吩咐仆从收拾行装。
萧仰领兵出城了,这次又要多久才能回?她却并不想再等。
卫姹胆子不小,她原本也在军营待过,难免见过伤亡惨重的俘兵,甚至还有举着长枪、挑人头来讨赏的将士。后来她搬进城中,又闹了一场守城战,尸首堆积如山,冻得僵硬,血水混着积雪深深冻入道路的砖缝里,连用饭都能闻到腥臭味。
三年过去了,想必那秃头早已另娶他人。她在塞北待得够久,终究还是要回长安的。
仆从通报有人来访,卫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一见来人,她张了张嘴,半晌没说一个字。
在卫怜的想象中,卫姹大约也同自己一样吃了不少苦头,心中本是情绪翻涌,谁知真见了面,才发觉灰头土脸的只有自己。
卫姹在民间,倒并未满头金簪,只穿一身桃粉色的小袄,领口圈着白狐毛,指甲还染过丹蔻。
而卫怜自己半点打扮的心思都没有,发丝松松挽了个低髻,因为怕冷穿得像个棉球。
卫姹下意识跑过来,卫怜还以为她要抱自己,不料她一跺脚,眼睛瞪得圆圆的,渐渐泛红。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时隔三年多,卫姹说起当初被抓住的事,脸色依旧不好看。她那时被舅父追得四处逃窜,在幽州远远瞥见已是将军的萧仰,跑得飞快,却又一次被他用箭指着。她气得跳脚,破口大骂他。
卫瑛见她唇红齿白,脸甚至都圆润了,也没把她那些话往心里去:“萧将军待八妹应当很好。”
卫怜也点头表示赞同。这两人闹了那么多年,真凑到一块儿,反倒过得挺好,怎么看卫姹都有些口是心非。
“我对他也不差呀!”卫姹说得理直气壮,“好不容易雪化了,等日后回长安再说吧,我好想阿琮……”
她眼中感伤一闪而过,卫瑛则正色问道:“八妹在幽州三年,可曾听过附近哪里有白苏叶?”
卫怜先是疑惑,接着听卫瑛解释,她在姜国就听说莱州闹疫病,药材又短缺,白苏叶在大梁用得少,大多是野生,却也能对症入药。
卫姹哪会留心这些事,便叫来仆从询问。得到线索后,立刻派人前去寻找。
这座官邸很宽敞,她们索性留了下来。住了两日,见寻药迟迟没有进展,卫瑛闲来无事,便亲自带人出门。
卫怜也没闲着,与卫瑛兵分两路。正巧遇上卫姹大包小包地准备启程,两人自然同车出城。
其实卫怜有些担心,卫姹毕竟是女子,这一路山高水远又谈何安全,谁知萧仰早留下自己的私卫给她,这些人任凭差遣,武艺看上去不比卫兵差。
还好她嘴慢……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塞外的车驾不能与长安比,眉娘执意要跟随寻药,只得和犹春另乘一车。傅去尘死于疫病,眉娘心灰意冷了许久,人变得沉默,也倔强了不少。卫怜明白她的心意,从来不多问。
马车驶过官道,窗外人声嘈杂,喧闹得很。卫姹一会儿嫌车太颠,一会儿又嫌吵。卫怜听着好笑,正想开口说她,车外忽然“咻”地一声锐响,马匹随即发出痛苦的嘶鸣。
车夫慌乱大叫,马车猛地向右一甩。卫怜和卫姹坐在外侧,来不及反应,就顺着底板滑出车门,重重摔在地上。
事发突然,卫姹被压在卫怜身下,怕痛的她只觉得腰像摔断了,一动不能动。
卫怜有她垫着,还能爬起来,只听四周喊杀声骤起,她们所带的护卫立刻冲出,与突然出现的敌人厮杀在一起。
袭击她们的是夷人,乔装成百姓模样,发狠般朝她们冲来。
卫怜咬紧牙,死命拽起卫姹,挣扎着向安全的地方挪。
又一名夷人挥刀砍来,卫怜见对方无马无弓,目标明确就是她们,又瞥见附近有马,急忙扯住卫姹:“上马!”
卫姹疼得说不出话,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她以为自己要被抛下了,却见卫怜使出全身力气把她往上推,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卫姹上了马背,卫怜正要爬,不知从哪射来一箭,正中马股。
疯马癫狂中将卫姹甩落,这一次卫怜被她撞倒在地,浑身几乎摔麻。
耳鸣声中,又一支箭嗖地射来,钉在她们脑袋边上。卫怜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推不动卫姹,只想叫她先走。
卫姹在卫怜上面,一旦再有箭来,首当其中会穿透她。
“七姐姐……我动不了。”
卫姹声音发颤,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忽然伸手紧紧抱住卫怜,也把她护在了自己身下。
第73章第73章